“王將的出現大約在十八年前,憑借過人的智謀和鐵腕挽救了被蛇岐八家逼得走投無路的猛鬼眾,還揚言找到了能幫助混血種進化為純血龍類的方法。”
源稚女將兩個小時前剛和路明非說過的話重新復述一遍。
“……后來他宣稱進化藥需要神血才能讓混血種完成最終進化,并暫停了對進化藥的研究,轉而設法復活白王。”
話說到這,他看向源稚生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憐憫與心疼:“猛鬼眾有專門的清道夫抹除那些暴走的實驗體,但王將的研究暫停后,日本的死侍不僅沒有變少,相反變得越來越多,而且遠比猛鬼眾出品的要兇猛殘暴。”
盡管早就知道了橘政宗在暗中豢養死侍,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可當真的聽見橘政宗制造的死侍在外“為非作歹”,等著自己率人“除暴安良”的時候。
源稚生還是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他曾以為自己消滅的都是猛鬼眾那些自甘墮落的鬼,卻不知自己斬殺的有如此之多都是因橘政宗的殘忍實驗誕生的鬼。
那些他自以為是為了正義,為了和平的殺戮,其實只是在替橘政宗收拾殘局。
剛才還想摸刀的手微微顫抖,堂堂蛇岐八家之皇,偉大的天照命,在這一刻竟然無法控制住自己的雙手。
雖然說這些話的人是猛鬼眾的龍王,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源家次子源稚女。
從小到大,稚女也許有事情會瞞著他,但從來沒有對他撒過謊。
所以,在那個凄惶的雨夜,他看到弟弟化作惡鬼將鮮活的女孩兒制作成僵硬的尸傀時,才會被鋪天蓋地的絕望吞沒。
因為對他來說,從那一刻開始,管他叫哥哥的弟弟就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個披著弟弟軀殼行動的魔鬼。
他必須在那只魔鬼殺害更多無辜的人之前,將其斬殺。
只是……
看著前方靜靜站在原地,眼中帶著幾分關切望著自己的少年,源稚生的瞳孔不住的收縮又放大。
當初他能有機會下刀,能殺掉那只惡鬼,是因為對方的真身是源稚女。
是那個被他刺穿胸膛后只會茫然摟著他的脖子喊哥哥,連反抗都沒有反抗的親弟弟。
而現在,變成魔鬼的是另一個人。
是那個與他情同父子,是他喊了十年老爹的人!
那個人教會了他劍道,保住了他的尊嚴,帶他走出了大山,讓他從無名小卒成長為蛇岐八家的皇……
而且,那個人是日本黑道最崇高的大家長,所言即真理,所行即正義。
源稚生不敢再看弟弟那雙清澈如初的眼,他低頭看著自己早已沾滿鮮血與污穢的手沒,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到無法呼吸。
他察覺到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
如果說這些年來斬殺的鬼,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橘政宗親手制造。
那每次自己領到任務,提刀出發之時,屹立于空的高樓頂端,是否有一道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不是在看可以托付未來的繼承人,而是在打量一件趁手的工具。
甚至,當年他領到斬殺鹿取小鎮惡鬼的任務時,在暗處關注他的,是不是也不止那藏在面具下的陰冷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