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源稚女腦袋被人做過手腳后,路明非就已經拉低了期待值,即皇血三兄妹個個都是人格分裂。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特么會中招!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夜的黑與火的紅兩種主色調,無數破碎的畫面在他眼前閃現,白色的一望無際的雪原、鋪天蓋地無窮無盡從世界最東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的白色騎兵、仿佛定海神針被拔出后要淹沒世界的洶涌狂潮……
席卷人間的白色巨浪將所有畫面碎片淹沒,路明非腦海中只剩下被滅世潮水沖刷后的荒蕪,一切仿佛都歸于混沌,亟待一個手持巨斧的猛男劈開無光的黑暗,以身化世界。
而也就在下一瞬,那個猛男出現了。
看不見他頂天立地的身影,但那柄開天神斧卻是結結實實地劈在了路明非的大腦上。
“嗡嗡嗡嗡嗡——轟轟轟轟轟——”
宛如世界末日萬物都在哀鳴,路明非腦海中浮現出從未見過的畫面,那是一個坐在天臺上遙望城市夜景的男孩,身上透著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孤單。
但很快,那孤單的男孩背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人憎狗厭的嘴臉:
“路明非,把這張表填了,指望你考個一本是沒希望了,看能不能去國外留學吧。”
什么表,你的死亡證明需要家屬簽字嗎?!
路明非在心里怒吼,但那個早已老死不相往來的老女人已經拿著填好的申請表轉身離去,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同樣惹人厭的胖臉。
小胖子路鳴澤指著一塊壞掉的梅花表大聲呵斥:“路明非,我要告訴我媽,你把我爸的表弄壞了!”
一塊表而已狗叫什么,要不要老子給你們母子倆送鐘啊?!
路明非很想揪住那個討人厭的胖子抽兩個大嘴巴子,但遺憾的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把存錢罐里不知存了多久的錢全部交給那個死胖子買平安。
你他媽的怎么能這么窩囊,你怎么就不能跟他干一架?!
路明非感覺自己要被氣死了,但后邊還有更氣人的……
“路明非,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每次都是你拉低班級平均分!”
“路明非,馬上就要晚會了,你跟我說你沒有準備上臺禮服?走開走開,無關人員不要妨礙我們排練!”
“路明非,去買十瓶飲料來,剩下的那點給你當小費……五毛,五毛怎么了,五毛錢不是錢啊?”
“路明非,除了會打游戲你還會做什么?打哈欠還是打退堂鼓啊?哈哈哈!”
“路明非,下個月生活費沒寄來的話你就得搬出去了,我可以一個人住一間屋了。”
“路明非!你要翻了天了是吧,我們辛辛苦苦供你上學是為了讓你來跟人打架的嗎?趕緊給人家道歉!”
“……”
足以讓每一個開朗少年變得敏感又自卑的畫面不斷閃現。
一幕幕,一遍遍,一句句,都仿佛在踐踏某個與路明非同名同姓的少年的尊嚴。
而最后,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一對拉著行李箱的俊男靚女,那個他應當稱呼為媽媽的女人俯下身摸著他的腦袋,叮囑他在叔叔家要聽話,要當個好孩子。
而那個鼻子以上只剩下一片陰影的男人則是一言不發,靜靜注視著他,像是在說男人之間的辭別無需贅述。
砰——
父母提著行李迎著朝陽離開的畫面破碎,路明非以為這被強塞進來的,屬于另一個自己的記憶終于結束放映。
未曾想這似乎只是前菜,正餐這才上演!
父母離去之后,他仿佛化作一條蛇在幽深地道中爬行,走到盡頭的光亮處時又變成了一個被捆在手術臺上的“患者”,周邊站滿了穿著白大褂的人,他們的目光像是在不想在打量患者,更像是在觀察一個珍貴的實驗素材。
很快,一股劇痛襲來,痛得像是沉香那個小屁孩兒修行不到家,沒能一斧子劈開華山,于是一下一下地劈砍。
而他就是那倒霉催的華山!
“路明非!路明非!你怎么了?!”楚子航剛安頓好源稚女走下車,抬眼就看見今晚的兩個主力輸出全部半跪在地,看上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更糟糕的是,他聽到了某種爬行生物的鱗片摩擦地面的窸窣聲,以及四面八方傳來的似有若無的嬰兒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