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陛下面前提過好幾次議和,陛下從未有如此大的反應,此前,更已是吩咐自己找人去探皇太極的口風,要不是戰事起得突然,說不準已經同建奴聯系上了。
今日這是怎么了?
楊嗣昌心中沒來由得多了分忐忑,好似鐵板釘釘的事情,此時卻看見一顆釘子松動,板子即將四分五裂。
不行,這事,還得談!
楊嗣昌打定主意,再次叩頭說道:“陛下三思,眼下局勢危急,若和建奴硬拼,只怕流賊借機死灰復燃啊!”
朱由檢見楊嗣昌冥頑不靈,忍不住腹誹,不僅是個蠢的,還是頭倔驢!
“朕記得,朕剛登基兩月,皇太極就命人傳信和談,傳了三次,說欲通兩國之好,朕都給拒了,今日反而由朕再申,呵...”朱由檢冷笑幾聲,“不說大小臣工心中是何想法,就是皇太極,他定然以為我朝中無人,以為朕...怕了他!”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勾踐何嘗不是臥薪嘗膽十年方才滅了吳國,我大明不過是暫拖時日,待流賊之患緩解,再同建奴算賬也不遲呀!”
“那好,若是和談,你可想過我大明要付出何種代價?割地賠款?還是和親?我泱泱大國,難道要同他們俯首不成?若是給了他們好處,建奴仍不守合約,用你楊家九族人頭以謝天下嗎?”
朱由檢一步步走到楊嗣昌身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楊嗣昌只覺得,皇帝走的每一步,都碾在了他的心上,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刀子扎向他的身軀。
楊嗣昌從未如此懼怕,渾身顫抖著以額觸地,“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說到要他們楊家的命,就不敢再堅持了,若他再據理力爭,朱由檢也佩服他一身錚錚鐵骨,所謂閣臣,也不過如此,朝廷前路,到底比不過自身安危榮華,
“議和?也不看看宋金議和的后果...”朱由檢冷哼一聲,轉身走回御座,卻是突然住了嘴,他目視前方,眉心微皺,似乎想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在剛才,腦海中靈光一閃,朱由檢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正如氣球般在他腦海中膨脹充實,漸漸成型。
朱由檢靠在御座上,右手食指無意識得扣在扶手上,“篤篤”聲在殿中響起,楊嗣昌聽見聲音,稍稍抬頭瞧了一眼,見皇帝皺眉沉思,忙又低下了腦袋。
楊嗣昌仍舊跪在地上,安靜的殿中只有單調的扣指聲,皇帝不說話,也不讓楊嗣昌起身,這讓他更是焦慮。
殿中雖然燃著火盆,可楊嗣昌背上卻是冒出了一身冷汗,里衣粘膩在皮膚上,他卻絲毫不敢動彈。
倏地,扣指聲停下,朱由檢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不過,若建奴只要銀子,議和之事也不是不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