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脖子上的桎梏,一字眉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朝朱由檢走了幾步,見方正化和那錦衣衛朝自己瞪了過來,忙停了腳步,躬身道:“駱指揮,久仰大名,是小人眼拙,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人一般見識。”
說著,一字眉忙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雙手奉了上去。
朱由檢撩了撩眼皮,淡淡掃了一眼,一字眉見朱由檢不接,也不說話,偏頭朝另外四人示意,那四人當即跑來,各自拿出錢袋遞上。
“還請駱指揮不要嫌棄!”
朱由檢扣了扣桌面,一字眉會意,將錢袋輕輕放在了桌上,遂即在方正化和錦衣衛的眼神中又退了回去。
另四人也有樣學樣,朱由檢面前瞬時多了五個錢袋,他伸手撥了撥,笑著道:“你是祖寬麾下的?”
“是,是,小人是祖將軍麾下游擊將軍,姓史,名字就不污了駱指揮的耳朵了,您叫小人小史就成!”
“祖寬應該在關外守著松錦呢,怎么進關來了?”
多爾袞和岳托入關劫掠,皇太極牽制著山海關的兵力,而山海關外,就是寧錦防線,祖大壽和洪承疇也在那兒,祖寬這是干嘛來了。
“這不是要議和?洪總督吩咐祖參將前來迎一迎,小人這不就走到了這兒。”
一字眉笑著又道:“不過,小人聽聞是楊閣老隨軍,不知楊閣老還有多久,才到咱們這兒?小人也好回去通秉一聲,做些準備。”
楊嗣昌帶著勇衛營,人多,走的自然就慢,自己就算走走停停,也比他們趕了個早。
“什么準備?”朱由檢點了點桌子,“送銀子的準備?”
一字眉不知道是該說“是”,還是“不是”,他掃了站在朱由檢身后三人幾眼,撓了撓腦袋,“看您說的,接風洗塵總是要的。”
朱由檢又“哼”了一聲,“你們身為朝廷官兵,可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怎么剛我聽著,你們還有進城費?出城費?”
一字眉聞言,忍不住叫起屈來,“這還不是被逼出來的,駱指揮,朝廷不給糧餉,您說怎么辦?咱們也要吃飯啊,吃不飽飯,怎么打流賊,怎么打韃子,是不?”
一字眉說完,朝那四人遞了個眼色,那幾人當即點頭附和,“是啊,沒銀子,家里婆娘孩子也要吃飯,這不是沒辦法么!”
“遼餉每年幾百萬兩,百姓可是怨聲載道......”方正化忍不住出口道。
錦衣衛朝方正化斜了一眼,想這太監膽子真大,居然敢在陛下問話的時候出口,沒有禮數。
朱由檢卻是無所謂,他手中轉著茶盞,戲謔得看著眼前的一字眉。
“遼餉幾百萬兩,真到咱們手中,也不知過了幾道手了,”一字眉臉上現出幾分認真的憤慨,“反正呀,自從入了軍中,沒見著幾兩銀子。”
“是啊,咱們也知道劫掠百姓不對,可要不是沒有辦法,誰愿意干這種事!”旁邊一人附和道。
“劫掠是為了銀子,為了活命,那淫人妻女,又是為了什么?”朱由檢眼眸一抬,兩道目光猶如尖刀扎向一字眉,讓他霎時心神一陣,膝蓋一彎就想要跪下。
不愧是錦衣衛指揮使,這隨隨便便的一眼,就能嚇得人心肝兒發顫!
一字眉穩了穩心神,垂著腦袋避開朱由檢的眼神,低聲道:“是小人錯,是小人錯了,駱指揮看在都是同僚的份上,也請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