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漂著好幾只畫舫,有的由船夫劃著慢慢前行,有的就停在河中,幾根魚竿垂到河面上,看架勢是想要釣了魚,直接在船上宰殺烹飪。
還有的船上,下了一個小小的魚籠,有船夫就坐在甲班上等著魚來,而身旁的小鍋中,已是有船娘燉上了鮮美的老鴨湯。
香味飄入船艙,柳如是手中筆也頓了頓,忍不住笑著道:“好香,你今日準備了什么來祭我這五臟廟?”
對面一個妙齡女子捂唇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琵琶說道:“是船娘自己養的一只鴨子,本來還不愿賣與我呢,我加了銀子的。”
“圓圓,你是得了誰的賞,怎么突然大方了?”
圓圓,便是陳圓圓,和柳如是同在秦淮河畔,也常被文人士大夫將她二人拿來比較,可她二人關系極好,不似姐妹勝似姐妹。
身世飄零之下,而又滿腹才華,同為歌姬的她們更是惺惺相惜。
“昨日,我見了一個人,給他唱了一曲《西廂記》,便得了十金,就算請你吃一年的鴨子,也是使得。”
柳如是當即就“呸”了一聲,“說得什么胡話。”
陳圓圓“咯咯”笑得發髻上簪環亂顫,看著卻是嬌艷活潑,柳如是在對面瞧著她人麗如花,想著要自己是男子,別說十金了,就是百金也是愿意!
“今日怎么不見玉京和香君?”柳如是問道。
“她倆呀,別說了,如今都想著要從良嫁人呢!”陳圓圓說著,臉上卻有了落寞的神色,姐妹都有了良人,就是柳如是,想嫁給錢謙益,也能立馬嫁了,可自己呢,當真是如浮萍漂泊。
本已是進了吳江貢家,誰知主母厲害,自己只好出了貢家,回到這秦淮河邊來。
“張浦的學生,吳偉業你知道吧,玉京聽說了他的才名,說什么都要去蘇州見上一面,這個癡人,”陳圓圓搖了搖頭,又道:“香君更是,這幾日呀,日日和冒辟疆在一起談詩論畫,哪里還會顧上咱們姐妹。”
柳如是聽陳圓圓這番語氣,頓時舉了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唉喲,哪里一股這么大的酸味呀,”說罷,朝外喊道:“大娘,你鴨子里可是放醋了?”
陳圓圓頗是惱羞成怒,恰在此時,船娘的聲音也傳了來,“紅燒的鴨子當然得放醋啦,這樣才好吃啊!姑娘,你是不喜歡吃醋嗎?那我給少放一些!”
“哈哈哈,”柳如是當即大笑起來,朝外喊道:“不用,圓圓愛吃呢!”
“柳如是,你——”
“如是,你可是在里面?”
就在陳圓圓橫眉怒對柳如是的時候,船外突然傳來熟悉的喊聲,柳如是臉上笑意當即凝滯,“虞山先生?他怎么來了?”
抬頭看見陳圓圓臉上神色,當即恍然大悟,“昨日你見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