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憲很是莫名,“好好的又發什么脾氣?”遂即嘆氣道:“也就只有我能忍你,換了個人,怕早同你割袍斷義了!”
仆從出門回了遞帖子的內官,“帖子收下了,只是這幾日我家指揮忙著收拾行李,怕不得空,勞煩轉告方掌印,實在對不住了!”
內官聞言也沒說什么,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夏府,回去原話同方化正一說,見自家掌印蹙了蹙眉頭,最后拿出個匣子來吩咐道:“既然如此,改日把這程儀送去!”
“夏指揮不領情,掌印何故還要——”
內官話沒說完,就見方化正瞪過來的眼神,立即住了口,接過匣子躬身道:“是,奴婢明日就去。”
方化正比夏云大上幾歲,有時也覺得夏云鬧起脾氣來就跟小孩一樣。
小孩嘛,就不要同他一般見識了。
再說,人在這世上,見一面就少一面,哪里有這么多疙瘩和不快放在心里呢?
一日忙碌結束,朱由檢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肩頸,王承恩立即上前替皇帝按著,“陛下龍體要緊。”
王承恩仔細捏著,又問:“今日晚膳,陛下在哪兒用?”
若是要去哪位娘娘宮里,這個時候得要命人去傳話準備起來才是了。
朱由檢朝外看了一眼,果然見夕陽余暉灑在紅色宮墻上,“去...永壽宮吧!”
“是!”王承恩應了一聲朝外遞了個眼色,自有小太監先去傳話。
“烺兒也回去歇著吧,明日朝會后還是跟著石齋先生讀書,后日再來。”朱慈烺畢竟年紀還小,奏本要學著批,書也還是要繼續讀的。
“是,兒臣告退!”朱慈烺規整好桌上奏本,規規矩矩行了禮,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朝坤寧宮而去。
父皇今日不陪母后,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在母后身邊,母后也能好受些!
永壽宮主殿珠簾半卷,宣德青花纏枝蓮紋香爐中溢出縷縷沉水香,柳如是執筆的手懸在澄心堂紙上,墨珠將墜未墜,映著窗棱投進的日光,在紙面投下一粒粒琥珀色的光斑。
“這是翠鳥的翎毛?”不知何時,身旁多了一個人,柳如是聽得聲音,忙將手中筆放下,朝來人行了禮。
“妾見過陛下!”柳如是輕聲說道。
“免禮。”朱由檢伸手攙起柳如是,仔細打量了她幾眼,不滿道:“怎么看著又瘦了不少,沒好好吃飯?”
柳如是搖了搖頭,“妾都好,陛下放心。”
朱由檢沒有多言,轉頭看向書案上的畫,說道:“這里若用破鋒散筆,倒比雙鉤更見野趣。”
聽了這話,柳如是重新拿起筆,狼毫側鋒掃過芙蓉葉,霎時墨色氤氳如煙雨,又再葉脈間勾出幾痕水紋,“妾從前在蘇州見過一種錦緞,青碧顏色正是如這般層層暈開。”
朱由檢看著柳如是垂眸時顫動的睫毛,忽然想起不知什么時候看過的《瑞鶴圖》來,那些盤旋在丹闕的鶴影,此刻恍若化作了柳如是袖口銀線繡的流云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