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家家戶戶幾乎都沒睡。
外頭繼刮風下雨后開始打雷了,多半是臺風開始登錄,已經在風圈里了。
誰家都是拿做房梁的橫木來頂著門,聽外頭雨聲就跟有人拿鞭子抽一樣,哪還睡得著。
所以有人開隊上小貨車離開時,好些人就尋思干啥去啊?
隊上會開車的就那么兩個。
不久前還有人瞧見李知青處理完碼頭的事回家了呢,多半就是老牛家牛進棚了。
生產隊外頭沒處理過的樹在黑暗里呼呼作響。
已經早上四五點了,但這天比凌晨還黑呢。
這年頭司機的技術都是實打實練出來的,牛進棚開得倒也是穩當。
徐春嬌許久沒坐生產隊的小貨車了。
她記得車子剛回來時里外嶄新,可剛才去拿車時,車窗玻璃都是現安的。
牛進棚和李知青還說沒法子,這種推拉的車窗設計得太小,夏天車里頭熱死人,干脆卸掉車窗還涼快些。
徐春嬌瞅著檔桿上兩根線,她清清楚楚的記著以前沒這玩意。
人扯了扯檔桿上那根線,結果喇叭響了。
牛進棚還挺得意。
這車的喇叭開關在方向盤中間,如果一只手扶方向盤,另外一只手搭在變速桿上,按喇叭的時候不方便。
而且這車現在喇叭開關有點接觸不良,所以把喇叭開關改動到變速桿上,丑是丑了點,但好用又方便。
兩人的余光都掃到路邊一道幾乎重疊的身影上。
可以瞧見是兩個人坐在自行車上,估摸聽見剛才喇叭聲,又瞧不清路所以不敢走。
就一眼,母子兩都瞧見不對勁了。
兩個成年人坐一輛自行車,怎么會是坐后架子上的人扶著把手,而騎車的人肩膀軟綿綿的跟個死人一樣。
黑暗里看不清楚扶著把手那人長什么樣,但對方側著臉顯然也在看小貨車。
牛進棚還想下去問問咋回事,臺風天出來干啥啊?
徐春嬌沉聲叫人不許停繼續走。
牛進棚心里也有點打突,也猛然清醒過來。
他進駕駛學校學的第一課就是半夜開車甭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停車。
人倒是沒遇見過啥,但是運輸隊那幫兄弟好些跑了十幾二十年了,可沒少說玄乎的事。
平日一個都記不起來,這會腦子循環播放,一件比一件清晰。
就年前還有個運輸隊的兄弟說有一天晚上運一趟煤,總里程兩百多公里而已,晚上出發,差不多凌晨的時候車輪胎沒氣了。
這對司機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車上有備胎,出車的兩個人換上備胎繼續走。
還沒走多遠,備胎又沒氣了。
得虧那條線有運輸隊的同志住那一片,家里頭肯定有備胎,結果到人家家里一看,兩個備胎沒有破,都好好的,但就是沒氣。
擱人家家里頭沖好了氣繼續走,沒走出十公里又沒氣了。
那同志想起來哪個運輸隊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一個拉土方石的小伙子一個下午爆了三條輪胎。
人不信邪換上第四條輪胎,結婚再上路把一家三口全壓死了,一個小姑娘十幾歲,父母也就三十五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