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懷柯也覺得面具客的舉動很奇怪,但無法坐實那人的身份和目的,一切就都只是他們的臆想罷了,于是說道:“可能就像你說的,他不想讓無辜的人受牽連吧。反正捎不捎上我就在他的一念之間,誰知道他那時怎么想的呢。”
申屠灼道:“好吧,撇開這些不談,他如此看重三殿下,絲毫沒去理會陌赫大王子的死活,很像是安都暗中派來的皇子護衛。只要和親盟約繼續維持,那我們今后一定還會跟他打上照面,倒也不必急于一時。”
一路走走停停,終于到了城門口。
這支和親隊伍較為冗雜,載著金貴人,拖著大輜重,行進起來十分緩慢,入城時已臨近黃昏,比郡守預計的要晚,但恰好是百姓們收了攤吃完飯,閑著沒事看熱鬧的好時辰。所以車馬進來的時候,池郡守還沒迎上去,圍觀的人群已經歡呼了起來。
盡管暖閣動亂的恐慌還未完全消散,但百姓們觀瞻和親公主的熱情依舊高漲。
郡中沒有對外披露真實的情形,只說當時暖閣里有幾位當地官員和富商在討論開建花憩街的事情,不知怎么走漏了風聲,惹來一伙窮兇極惡的強盜,不僅洗劫了暖閣,還想要綁架官員和富商勒索銀錢,之后強盜抓的抓逃的逃,事情就這么平息了下去。
過了這么些天,哪怕還有人質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么,擔憂歲末祭祀鬧出禍端,會不會犯了忌諱以致流年不利,驟然聽聞大宣皇子親迎陌赫公主入關,也被這接踵而來的喜事沖散了愁云。畢竟是關乎國運的聯姻,可比那什么強盜重要得多。
譚安芙出來采買胭脂綢緞,此時也在人群中。
她身邊的丫鬟拎著大大小小好幾個包裹,怯怯提醒:“芙娘子,這里人太多,時候也不早了,女君讓我們早些回去呢。”
譚安芙不以為意:“急什么,全城都來湊熱鬧,我也要看看這陌赫公主是個什么樣的天仙。”她語帶不屑,很是看不上這位前來和親的公主,“若不是為了對抗提駑鐵騎,區區西戎異族,哪有機會嫁給我們大宣的皇子做正妃。”
丫鬟不敢應聲,只暗暗腹誹,人家好歹是個公主呢。
正說著,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從城門口往內延伸,漸次有小娘子嬌俏地喚著:“三殿下!”“三皇子殿下!”
周問琮身披玄底繡金大氅,玉冠高束,淡然自若地控著駿馬,儼然是個豐神俊朗的貴公子,半點看不出他腿上帶傷。此起彼伏的呼喚中,更有絹帕絲帛朝著他那兒飛去,可惜還未近他的身,就被鎮西軍將士蕩開了。
邊關女子多自由奔放,不似安都那般拘泥于禮教,見到心儀的郎君便勇敢示好,哪怕對方是王公貴胄也毫不羞怯。
不怪她們使出百般手段,這可是三皇子呢,若是得了他的青眼,就算當不成正妃,說不準也能做個側室,那也算飛上枝頭了。何況人家器宇軒昂姿容俊美,怎么著也不虧的。
饒是譚安芙這般眼高于頂的,在周問琮經過時也不由得理了理發飾衣襟,還故作柔弱地嗔了一聲:“哎呀,我的發釵被擠掉了。”
丫鬟眼睜睜瞧見她自己扯下發釵,用力往前方扔去。
周問琮的確被吸引了注意,目光淡淡掃了過來。然而也僅僅是掃了一眼,他甚至沒有聽清譚安芙說了什么,也沒看清她長什么模樣。就跟之前那些耍小伎倆的娘子一樣,譚安芙在他的視野中一晃而過。
他高高在上、矜持守禮,不會譏笑或怪罪這般明目張膽的小心思,也不會把這些示好或冒犯放在心上,是多情亦是無情。
馬蹄踏碎了發釵上的珠子,丫鬟心疼不已,那可是花了三兩銀子剛買的呢。
先是失落涌上譚安芙的心頭,之后是氣惱。
她狠狠揉著手中的絹帕,咬著嘴唇道:“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皇子罷了,連封地都沒有,有什么好爭的。要果真受重用,也不會給他安一個異族的正妻了。”
此時又一陣騷動傳來——
陌赫公主的車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