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來了,堂中頓時一靜。
譚安芙雙頰緋紅,杏眼圓瞪,做出一副受了欺辱又不得不忍氣吞聲的模樣來,為自己申冤道:“二公子,天地可鑒,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都是我這庶妹信口雌黃,二公子莫要遷怒于我啊!”
這話她說過么?確實是說過的。可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了,她只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沒看出申屠灼是個藏著本事的,否則哪里還需要如今這些波折。
譚老爺跟著幫腔:“哪里就八字不合了,先前我就找大師算過,二公子與安芙的生辰八字最是契合。大師還說了,這姻緣是上天注定,就算前頭出過什么岔子,終歸也會被紅線牽著走到一起。”
非要說二人八字契合也就罷了,還把跟申屠衡的婚約比作“岔子”,譚懷柯對這家人的善變和無恥嘆為觀止。
見不得女兒委屈,譚夫人拉著她的手道:“正是呢,大師說安芙有旺夫之相,做了她的郎君,定能心想事成,入仕則官運亨通,經商則財源廣進。可不像那些個喪門星,未出閣就克死了郎君,生來就是當寡婦的命。”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但凡長耳朵的都明白她暗指的是誰。
因著譚老爺納過烏須女子為妾,譚夫人向來對胡女頗有成見,哪怕知曉如今的譚懷柯并不是那個胡姬的孩子,她還是看不過眼,在家時要么當她不存在,要么出言貶損令她難堪。加上方才譚懷柯明著給譚安芙下套,讓她在申屠府大丟臉面,譚夫人更是氣憤,抬舉自家女兒之余,非要把她踩在腳下碾一碾。
原本申屠灼淡然以對,只當看他們一家子的熱鬧,這會兒卻是動了真怒,冷眼瞧著這對母女道:“說誰克死了郎君?要說喪門星,這位芙娘子克死我阿兄的那個吧?”
突然被安上這個罪名,譚安芙臉色煞白,張皇無措地說:“我不是,我沒有……”
“怎么沒有?”申屠灼截斷她的話,“是你跟我阿兄定下了婚約,而后鎮西軍就傳來我阿兄戰死沙場的消息,如此巧合,難道不是因為你克到了我阿兄么?
“我阿嫂是替你嫁過來守寡的,分明是你種的因,自己不敢擔著,非要逼著自己妹妹來承受惡果。這會兒竟然還倒打一耙說是我阿嫂克死了郎君,你們真是習慣了找別人當替罪羊啊,不會以為我和我阿母是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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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說什么克不克的,這都是意外,誰也不想見到的,是吧?”好端端的扯到這種晦氣東西上來,譚老爺瞪了眼自家細君,示意她別再多嘴了。
“芙娘子說我遷怒,我還真就是遷怒!”申屠灼不依不饒,“上回與你們譚家議親,結果我阿兄不明不白地沒了,這回你們又來打我的主意?是想把我也拖進黃泉嗎?說什么面相旺夫,我反正是決計不敢信的,回頭把我旺得掉進河溝里淹死,我找誰說理去!”
他這張嘴著實歹毒,連老夫人都管不住,想制止已是來不及了。
見他罵出了氣勢,譚懷柯忍俊不禁,干脆坐回了原位,喝喝茶嘗嘗點心。
申屠灼接著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譚家打的什么主意,我阿兄是軍中校尉,軍功顯赫,又身負護衛西境新開商道的職責,你們便是為了這個才讓嫡女與他定下婚約。我當時不過是個紈绔,芙娘子心比天高,是斷然看不上我的,八字豈能相合?
“我阿兄走后,申屠府艱難時你們不來;我阿嫂獨自支撐,受人非議時你們不來。而今見我弄出了個頗受郡守大人賞識的引渠圖,名聲變好了,察舉也有望了,這才想起了‘兄死弟及’這一茬,這算盤打得我在縣里挖溝的時候都聽見了!”
這下譚老爺也被罵急了:“二公子何出此言啊,近來我們譚家產業的經營太耗心神,我們不過是顧不上許多瑣事罷了,怎會故意怠慢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