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譚懷柯離開后,胥觀白復又跪到了內間的珠簾前。
皇后略感疲憊,懶怠地靠在榻上,說道:“這次的差事辦得還不錯,總算是將先前自作聰明闖下的大禍彌補一二。”
胥觀白伏地叩拜:“殿下不計前嫌,愿意賜我將功補過的機會,觀白感激涕零。”
“你阿翁身為少府,受奸人攛掇,偏要為你與琮兒的婚約抱不平,竟派人去西境攔截和親隊伍。若不是念在此舉碰巧引出了那些意圖破壞和親的亂黨,你又自薦前往邊關尋求應變之法,我是斷然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殿下明鑒,胥家并非想要阻撓和親。”提起那件事,胥觀白仍心有戚戚,“婚約作廢之后,阿翁想要彌補胥家名聲上的損失,便籌謀著讓我去做太子良娣。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讓此事順理成章,阿翁不惜讓人假扮成沙匪,前去關外攔截和親隊伍。
“然而他只是想暗中說服公主,以胥家的助力作為交換,讓她以三殿下正妃的名分從中斡旋,舉薦我去太子身邊。到時由我去做迎接公主的女史,既能全了我的顏面,又能彰顯皇家恩德。這一切實非我所愿,更不知會造成那般不可挽回的后果。”
“罷了,在婚約一事上,本宮也沒料到會有此變故,確實是胥家受了委屈,你們想討些補償也無可厚非。”
“可終歸是因為我們的私心,讓和親隊伍亂了陣腳,給了那些刺客可乘之機。”
“那場刺殺已被徹底按下,不必再愧悔掛懷。如今和親隊伍即將入京,又有了陌赫公主的替代之人,那就該物盡其用,把應得的全部收入囊中。”
胥觀白頓了頓,抬頭望向輕輕晃動的珠簾,試探著問:“殿下,她本是局外之人,待諸事塵埃落定,能否放她一條生路?”
皇后輕笑一聲:“局外之人?她是那場河谷屠戮的幸存者、見證人,并且參與了我們以假亂真的全部謀劃,待大婚禮成,不管她能活多久,就算當真病死了,也是名正言順的秦王妃,你讓她如何做一個局外之人?”
“可她只是想要幫我們成事,順道給父兄報仇。事成之后,她什么都不求,只想做一個尋常商賈。來時的路上,她還在惦記著如何在安都經營……”
“她的所求所愿,很重要嗎?”皇后淡淡道,“她若貪圖榮華,執意要做那個名義上的秦王妃,本宮或許還能由得她多享一會兒這潑天的福氣。可她偏偏什么都舍得下,教我如何能將她拿捏在手,確保她不生異心?”
胥觀白心中不忍,卻無力回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原是這般殘忍的死局。
皇后溫和地安慰她:“一只沙漠里爬來的螻蟻罷了,何足掛齒?”
——
饒是城中依舊熱鬧非凡,譚懷柯經歷了一天的勞頓,又提心吊膽地面見了皇后,坐在轎中只覺得精神不濟,昏昏欲睡。
抬轎的還是那四名護衛,他們盡職盡責地把她送到換乘馬車的地方,送她上了馬車,就打算星夜兼程,繼續送她回到馮翊郡的郊外宅院。車上之人身份貴重,中宮又要求送得隱秘妥帖,他們只想速速把人接來送走,自己好交差。
四人抬轎趕車很是穩當,卻始終沉默不語。來時有胥觀白作陪,譚懷柯尚不覺得難熬,如今只覺得漫漫長路,實在索然無味。
馬車行至安都最繁華的地段,突然猛地一陣搖晃。
譚懷柯一時不察,額角磕在了車梁上,疼得她嘶嘶抽氣。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她不禁掀簾問道:“出了什么事?”
趕車的護衛說:“無妨,前面沖出來一個乞兒,險些撞到。”
差點撞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