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懷柯疑惑:“如何解?”
儺面人道:“此毒名為涅綻,煉制出它的方士已經被揪出來嚴審,并秘密處死,解藥也盡數被銷毀。我先你們一些時日進京,在中宮查到方士頭上之后,倉促搜尋了那方士家中的丹房,在暗格中找到了涅綻的丹方,謄抄了一份。”
“既然是秘密處死,你為何能知曉其中細節?”
“……”儺面人沒有回答,只道,“涅綻之毒十分詭譎,多服則性烈,直入經脈頃刻而亡;微服則性緩,淺浸臟腑日久毒發;若是服用皇后給你的解藥,則會引毒入骨,屆時藥石罔效,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見他有意回避,譚懷柯不再追問。
不過能明確獲悉中宮的探查時限與結果,還能對這種毒如此了解,他在安都定然有自己靠山和門路。
這樣的人愿意幫自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譚懷柯接過他遞來的丹方,上面寫著數十種毒劑藥材,不禁感嘆:“這么復雜……難怪把扶風煩得一個頭兩個大。”
儺面人提醒:“把這方子給扶風,讓他仔細鉆研調配,應當可以趕在你……與三皇子大婚之后制出真正的解藥。在那之后,你須得盡快脫身,想辦擺脫和親后患,不要留給中宮對你再次出手的機會。”
“既然那名方士已被嚴審處死,那他背后的勢力也該查出個眉目了。”譚懷柯問,“你知道是誰想要毒殺我嗎?”
“你真的很機敏。”這次儺面人沒有賣關子,說道,“指使方士給你下毒的是太常掾余文東,中宮心知肚明,但并不打算繼續追究。太子未掌軍權,五皇子母族勢大,朝中重臣多有搖擺,要想查到是誰做的并不難,難在要如何對付他們。”
“所以針對和親隊伍的那場屠戮,還有張掖郡歲末祭祀的刺殺,不是查不出真正的幕后之人,而是不想查,也不敢動。”盡管對報仇的艱辛早有準備,譚懷柯仍是難掩失望。她曾以為,只要自己能面見掌權者,說出冤屈與真相,至少可以讓那些兇手付出代價。
“你是親身經歷過的,那些證據或被銷毀,或被掩蓋,拿什么去揭露他們的陰謀?”儺面人道,“若只是單純想要復仇,端看誰在給東宮使絆子就能猜到個大概,那些最不樂見三皇子借助和親與西境結盟的朝臣,都是在背后推波助瀾的黑手。
“可我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最終的贏家來清算,否則一不留神,不僅無法將仇人扳倒,反而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儺面人平靜地勸解。
他自己就落得這樣的下場,不希望譚懷柯再重蹈覆轍。
平復下心緒,譚懷柯仰頭看向他:“你是東宮的人?太子臣屬?”
儺面人嘆道:“我只是一把握在別人手里的刀。”
譚懷柯上前一步道:“算上歲末祭祀那次,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她伸出手,想去觸碰他臉上的儺面。
儺面人后退一步,側頭避開了她的指尖。
譚懷柯固執地再度上前一步,直把他逼到了絕處,背脊抵在了緊閉的房門上。她沒有收回手,但也沒有無禮地掀開他的儺面,只是停在了那里,問道:“為什么不能告訴我,你是誰呢?”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
“至少可以讓我記住你的模樣吧?”
“我的臉……很可怕。”
“沒關系,我不會被救命恩人嚇到的。”
在儺面未能遮住的頸項上,她已經看到了一部分傷疤。這人兩次露面都帶著面具,應當是不想讓自己受損的相貌嚇到她。
譚懷柯試著將手指搭在了儺面邊緣。
這次儺面人沒有避讓。
于是她揭下了紅色的儺面,看到了他真實的面容。
從脖頸到左半邊臉頰,再橫跨到鼻梁,俱是斑駁又猙獰的傷疤,那是烈火灼燒留下的痕跡。譚懷柯難以想象,這人究竟經歷了怎樣的迫害與痛苦,又是怎樣死里逃生的。右半邊臉相對完好,依稀可見原先的清俊模樣,然而乍看到這張臉,大多數人都會避之不及。
仔細辨認了他的容貌,譚懷柯點點頭說:“好了,這下我記得你長什么樣了,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儺面人從她手中取回面具,給自己重新戴上:“不要得寸進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