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焉知肆的中央用屏風圈起了一塊區域,里面的食案排得整整齊齊,各位賓客笑談其間,而坐在最上首的就是譚禮。
由于有屏風相隔,譚禮并沒有一下看見譚懷柯,仍在侃侃而談:“今日請諸位到此,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大家看到我們譚家的底氣和信譽。眼下譚家的商號雖不及我祖輩那時鼎盛,但也是根基深厚、大有前景的,哪怕有極少數的產業周轉不靈,也只是暫時的,請大家相信我們譚家人的能力。
“瞧瞧這門庭若市的焉知肆,還有時下高門大戶的小娘子最青睞的織云布坊,匯集了邱老大夫和西境神醫坐鎮的百草藥鋪……假以時日,還怕我們譚家的產業不能東山再起嗎?到時回饋給諸位的,可遠遠不止那些零散的賬目。”
倚在屏風外聽著,譚懷柯差點笑出聲——
搞這么大陣仗,原來是想借著一場宴席拖延欠賬?
由此可見譚家近來的日子是真的不好過,也不知在譚禮的昏招頻出和譚安豐的債臺高筑之下,商號內里都爛成什么樣了。若不是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想來心高氣傲的譚禮也拉不下臉來,用她名下的產業給自己充門面。
果然,賓客中有人質疑:“譚老板,這焉知肆不是申屠大娘子的產業嗎?怎地又算成是譚家的產業了?就算申屠大娘子是您的女兒,可鋪面歸到哪家商號,還是得真正的東家說了算吧?您也別怪我多嘴啊,做生意嘛,親父女也要明算賬的,何況已是出嫁女了。”
譚禮捋須笑道:“諸位有所不知,這焉知肆的鋪面原是我給懷柯的嫁妝,是織云布坊的舊址。只不過當時布坊經營不善,在我的建議下,懷柯就給布坊另外物色了一間鋪面,并將這里改成了焉知肆。既出自譚家,自然也算是譚家產業的一部分了。
“何況那申屠府的二公子如今已入了仕途,按大宣的律法,官員名下不可設立商號,兩家既已是姻親,那將小女掌管的產業重歸譚家,不也是順理成章的嗎?”
“好一個順理成章。”譚懷柯實在聽不下去他的胡扯了,從屏風后現身道,“作為焉知肆的東家,我倒是不知自己的鋪子要歸給譚家商號了,阿翁哪里聽來的消息?”
“懷柯啊,你來的正好。”譚禮看似親昵地迎了過來,實則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給了她一記警告的眼神,鉗住她胳膊的力道也極緊,顯然是要她言辭謹慎,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這個慈愛的父親誠邀。
然而譚懷柯對他的威脅毫不在意。
她來到最上首的食案前,全然不顧什么父女相攜的溫情景象,用力拂開譚禮鉗著自己的手,轉而接過沛兒遞來的酒卮,朝著賓客們說:“多謝諸位今日賞光來焉知肆,這一卮酒我代表廣利商會敬諸位。”
“廣利商會?”席間議論紛紛,“那不是安都最大的商會嗎?”
“申屠大娘子去了趟安都,就成了廣利商會的成員了?”
“這是做了什么生意?前些年我想進都進不了呢。”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譚懷柯已讓所有人的注意放在了自己身上,不理會譚禮尷尬鐵青的臉色,她解釋道:“我在安都靠著賣胡餅起家……”
有人發出“嗤”地一聲:“賣胡餅,申屠大娘子說笑呢吧?”
譚懷柯笑著繼續說:“靠著賣胡餅起家,供我家小叔察舉應試,而后又開了焉知肆的分店,還有一間忘塵香鋪,生意做得紅火了,于素封就邀我加入了商會。”
“于素封親自邀請你加入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