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室并不是一個適合私會的地方,想來不會有人如此孟浪。譚安芙聽到申屠灼說這句話的語氣,也是玩笑多過于輕佻,更像是在為什么事情告饒。
但直覺告訴她,這二人之間就是有古怪。
于是她取來木臼和木杵,假裝自己在此處調制香料,繼續偷聽下去。待他們那邊多說了幾句話,才大致明白發生了什么。
似乎先前譚懷柯有意出關去往西境,跟廣利商會的其他成員一起接洽什么珠寶生意,但申屠灼堅決反對,以新的商路尚未正式劃定線路,沿途會有沙匪鉆防衛的空子為由,讓池郡守拒絕了這一批好幾個商號的出關申請。
沒拿到過所,自然也就出不了關,眼看著生意被耽擱,譚懷柯就朝他抱怨了兩句,質問他是不是消極怠工,怎么忙活了那么久,新商路還是沒有建成,還在任由沙匪猖獗。
申屠灼就在那兒苦口婆心地解釋,說鎮西軍本應在新商路上出兵巡視的,但秦王沒來親自坐鎮,那邊就總是推脫,不肯動真格的。而且若是想做珠寶生意,必須要雇足夠的護衛押鏢,否則還是容易招惹來沙匪強盜。
譚懷柯擔心那筆生意被旁人搶去,手上調香的動作都透著火氣,把木臼搗得咚咚響,要他給個準話,什么時候才能讓他們順利取得過所。申屠灼只好打馬虎眼,搬出秦王來給自己脫罪,又從懷里掏出一盒瑟瑟珠,說要討好她。
之后譚懷柯就被這盒瑟瑟珠吸引了注意,香料都忘記調了,打開盒子,拈起里頭的珠子仔細看看,高興道:“這比我們商會拿到的那批成色還要好,你從哪兒得來的?”
見有了轉機,申屠灼便順桿爬:“是個西境行商帶來的,他手里握有礦源,但因怕被劫掠,千里跋涉只帶來一小斛,我也是花大價錢買來的這些。只要你別再心急催促,等到新的商路通了,我定然把他引薦給你,如何?”
譚懷柯立時消了氣:“好吧,算你會討好,那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她想了想說,“不能白白承你這個情,前兩天你那玉玨的絡子不是斷了嗎?回去我用這些瑟瑟珠給你重新編一個,保準比之前那個雅致。”
“這是我送你的心意,你再送還給我嗎?”申屠灼調侃,“真是受寵若驚。”
“想得美,你那絡子用不了幾顆,剩下的我自己做成珠串鐲子……”
此時香鋪的掌柜來找譚懷柯對賬,申屠灼也還有其他事情,兩人就此作別,只留下調制了一半的香料,還有隱于暗處的譚安芙。
玉玨絡子?珠串鐲子?
用同樣的瑟瑟珠來做,這不就是定情信物嗎?
要說這叔嫂二人沒有私情,譚安芙決計不信。只是口說無憑,要想把這種事情鬧大,讓譚懷柯被唾棄鄙夷,就得找準時機,當眾揭穿。
咚。咚。
一下一下,混著嫉妒與憎恨,譚安芙將手里的香料搗成了泥沫。
過了幾日,譚安芙以阿姊的身份去申屠府見譚懷柯。
她明知譚懷柯那偏院有另外的小門,卻還是先去敲了大門,只為了聽一句仆役們不屑的驅趕,讓她去偏院找那所謂的大娘子。
雖說這對她這個娘家人而言也始終怠慢,但她就是想看到譚懷柯在這座宅邸中不受待見的模樣。記得上回阿翁帶她來跟申屠灼議親時,譚懷柯那偏院是給落了鎖的,擺明了各過各的,不讓她沾申屠府的光。
眼下她自己過得不好,自是想拿這事戳一戳譚懷柯的痛腳。
可誰承想,聽說她是申屠大娘子的阿姊,那開門的仆役竟殷勤地把她迎了進去,還熟門熟路地領她過去。
譚安芙愣了愣,疑惑道:“貴府的主屋跟偏院打通了嗎?怎地不叫我走小門了?”
仆役以為她是拿話嘲諷,揣著明白裝糊涂:“打通?偏院和主屋一直是連通的呀,都是一家人,哪里分什么大門小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