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我說,我都說,前幾棍剛才其實我就想說來著,但是我還沒張嘴呢,你棍子就落下來了,疼的我說不出來話啊……哎呦哎呦,后來我一想,挨了這么多打,要是再說,豈不是虧了?”
蘇大年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周辰放下手里的鹽罐子,蹲在地上,說道:“行了,別喊了,快點說,你把我丈母娘給埋在哪里了?哎哎,那兄弟啊,劁豬刀拿回去,他愿意說了。”
周辰將五毛錢塞給那個熱心腸的小伙子,這小伙子得了錢,晃了晃手里那帶著銹跡和紅血的破傷風刀,高興地道,“行,大哥,他要是不聽話,你還來找我啊,我在村里劁豬閹雞有一手的,我爺爺當年在北平學做過凈身的手藝,傳給我爹,我爹還割過小日子的那東西,給他們塞嘴里,讓他們死了也不完整,我說出去,還沒人信,我爺爺和我爹其實把那門手藝傳給我過,只要割了撒一把香灰止血就行,再插一根稻草……”
還是那句話,蘇大年就是一個爛賭鬼,村里沒有多少人怕他,也沒有人敬著他,人在外面的面子在都是自己給的,蘇大年沒有這個能力,所以村里人也不怕他。
“蘇小四,我可是你叔,咱們可是一個太爺爺的,你說的什么混賬話?哎呦,哎呦……”蘇大年罵罵咧咧的。
“那怎么了?你當年借我家錢什么時候還過了?我告訴你蘇大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別指責我。”
拿著錢,蘇小四高高興興地站旁邊了。
“行了,別啰嗦了!”
周辰見蘇大年廢話還這么多,又沒忍住給他了一棍子。
蘇大年害怕的看著周辰,摸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目光閃爍著道:“那時候她生下桃桃沒多久,身體就越來越不行,我怕她死家里了,就尋思著沒咽氣之前,把她找個地方埋了算了,就埋到了村后一片山坡后面的樹林里了。”
“草,沒咽氣,你就這樣想了?”周辰回頭看了一眼眼淚止不住流的小姑娘,心里蹭的一下升起來一股無名火,“你沒騙我吧?具體位置呢?”
“當時隨便找地方埋的,那里有一個柳樹,就埋在那附近了,我當時倉促,也沒有堆土啥的,這么多年過去了,可能什么也看不出來了,你也別讓我去找了,我也找不到。”
“棺材呢……”
周辰問了一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哪有棺材?用布裹著還不行嗎?那時候家里窮的被子都沒有,晚上睡覺蓋的都是稻草,你讓我上哪里找棺材?”
蘇大年反倒是有些理直氣壯。
周辰心里火燒的厲害,無棺之魂永世不得超生,這點道理蘇大年應該懂吧?
“用布裹著……”蘇桃桃心里忽然就疼的厲害,臉色蒼白的她忽然有些站不穩了,只覺得心臟好像不會跳了,她娘就這么死在了荒山里面,連一個棺材都沒有嗎?她娘這多年就躺在那里,一躺就是很多年。
甚至……連一方讓她懷念的土堆都沒有。
土堆,土堆,中國人在意的從來不是土堆,土堆沒有意義,只是親手給親人堆的土堆,賦予了他們與逝去親人的聯系啊,清明時掃墓,總要往墳頭添三捧新土:一捧續香火,二捧鎮邪祟,三捧叫亡魂找得著回家的路。土堆壘的高高的,證明才有人一直在懷念,才能證明逝去的人活在人們的心里,土堆堆的越高,逝去的人睡得才能更安詳,燒的紙越多,逝去的人在下面才不會被欺負。
燒紙卷起來的一陣陣風,掠過你耳邊發梢,那是故人在撫今人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