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死!”
男人一步步走來,一字一頓,近乎咬著齒根、帶著仿若要將人碎尸萬段的狠戾。
夕陽的紅光照在他臉上,襯著布滿血絲的雙眼,野獸般,全然失去了所有神智。
云晨幾乎瞬間就變了臉色,手中化出朝絕劍,橫擋在她面前,暗紅色的喜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宛若飄零落下的鳳凰花,明艷似火。
怎會來得這么快……他明明抹斷了那鈴鐺上的聯系,還在此地布了陣法,在山谷入口處留下一隊魔兵守衛,竟是被此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斬殺殆盡。
大乘期的修為……為何短短百年他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心里涌出強烈的不甘,少年眉目壓沉,唇線抿直,神色冷峻猶似寒冬雪夜里刺骨的冰。
“她已經與我行過禮,是我的妻。”聲音也沒有溫度,像是在平靜地敘述事實。
“咣當”一聲,一道悍不可擋的妖力揮來,他幾乎無法抵抗就被摜摔在墻上,渾身骨頭猶似被折斷,鮮血頃刻嘔出。
“你有什么資格跟本尊說這些!”
“本尊和她成婚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待著!”
銀發飛揚的男子暴怒出聲,深雕般俊美的五官上布滿了濃郁得駭人的殺氣,紫色的妖紋一點一點爬滿慘白如雪的皮膚,詭艷而邪異。
因怒到極點,連持劍的手都在止不住地痙攣顫抖,胸口劇烈起伏著。
在他還沒爬起來時,青筋暴起的手掌就已扼住他的咽喉,將他整個提了起來。
“本尊早就警告過你,也給過你機會,你當真以為就憑著那點稀薄的血緣關系,本尊就真的不會殺你嗎?”
陰寒的聲音自齒縫擠出,刻骨的狠厲。
雙腳離地,束好的發冠也摔碎,墨發盡散,少年的臉立時便被上沖的血液憋紅,窒息感將胸腔擠壓得快爆炸,他卻笑了,低沉沉的笑聲隨著鮮血溢出嘴角,
“殺了我…又如何,她明明…就不喜歡你,為何、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們倆……”
“胡扯!”
一聲暴喝打斷了他的話,男子目光赤紅散亂,容色更是陰沉得快要滴墨,掐住他的手掌驀地用力,幾乎能聽到骨骼扭曲的聲音。
“云義!”
一聲驚喝猝然響起,帶著顫抖和駭然,
“你在做什么?他是你弟弟,你不是已經決定成全我和他了嗎?為什么還要殺他?”
少女跌跌撞撞跑過來,嫁衣曳地,鳳冠歪斜,淚水肆流了一臉,顯見得是慌亂到極致,她掌心運起靈力,努力去摳掰他掐扼云晨的手指。
可盡管她入了元嬰,又怎得過大乘修士的威能呢。
眼看那少年已是進氣多,出氣少,她由不得用了狠勁,干脆狠狠一口咬在他虎口處,直到見了血都不松口。
被她咬的青年卻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銀霜色的長睫輕顫著,暗紅的紫眸里似有溫熱的水澤流動,心像是被什么攥住,無法呼吸般地疼痛。
這樣的痛,竟比魔煞之氣噬身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過于尖利的犬齒,因為緊咬著唇的動作,劃破皮肉帶出了血珠,他似毫無所覺,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聲音啞得厲害:“我何時說過…會成全你們……”
少女仰著蒼白的臉看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算、就算沒有…你也不能殺他…他已經和我成親了,你不能殺他…不能…”
他目光空靜了一瞬,喉嚨滾動,聲線有些不穩:“我說過,出秘境之后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可是、可是,我喜歡的不是你啊,你告訴我又有、又有什么用,我……我……喜歡的是云晨,不喜歡你……”她哽咽著,幾乎哭到打嗝,鼻尖通紅,睫毛濕漉漉地黏成了小簇,“你快放開他,他要死了,我定會、定會恨死你的!”
嬌軟的聲音說著兇狠的話,毫無威懾力,他卻緩緩闔上了眼,倏然放開了掐握的手指。
少年掉在地上,猛烈嗆咳著,她將他扶起,滿眼后怕地問:“云晨…你、你有沒有事?”
“咳咳…沒、沒事……”
銀發的男子靜靜地看著互訴情愫的兩人,動了動唇,卻什么也沒發出來。
蜷縮的指尖死死地嵌進掌心,直至血水滲了一手。他全身冰冷,如置身暗無天日的冰窖寒潭。
原來人被巨大的痛苦覆滅,并不需要刀刃,只需要輕飄飄的幾句話。
他低頭笑了笑,像是自嘲。
染血的銀發遮住了額眉,落下陰暗的光影,血腥紅透的雙眼漸漸靜下來,死水般,不起掙扎。
倏地,手中的劍往后輕輕一刺,正好穿透那少年的胸背。
鋒利冷絕的側臉發狠般地咬住齒根,嘴角繃緊抽搐了一瞬,又緩緩勾起涼薄到底的弧度,聲音低沉嘶啞又平靜異常:“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殺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