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星辰大陣,自護城河畔升騰而起。
淡藍光幕流轉著星輝,如倒扣的琉璃巨碗,蔓延籠罩至天墉城近百里城郭。
陣紋所及之處,飛羽不渡,芥子難入。
因云義臨陣倒戈的突然,云境界這邊可謂毫無準備,倉惶之下只能且戰且退,一路徹亂旗糜,兵潰如山倒。
直至退至天墉城,開啟了上古護城大陣,才勉強得以喘息片刻。
此次妖界兵分三路攻來,墨麟和騶吾倆妖本就一直集中火力,攻擊著北境后方。
眾人注意力也一直集中在后方。
豈料堅守于前方的妖帝竟撕盟毀約,掉頭直攻而來,把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他和其他倆妖又有不同。
不論是墨麟還是騶吾,但凡攻下一座城池,那不是屠城就是縱兵肆掠。
而他,攻下一座城,那就真的只是攻下一座城。
手底下的妖兵老老實實,規矩森嚴,連百姓一毫一厘都不敢犯。
甚至他帶大部隊撤走時,還會留下幾隊兵馬駐守城門,以防其他敵兵來犯,搞得眾百姓既害怕又疑惑。
且他打的極慢,每攻下一座城池就能在城里眈溺數日之久,走時還會把戰場清掃干凈了再走。
已至于和其他倆妖匯合攻入天墉城時,已是三月之后,早過了與白君珩約定之期。
…
城下千軍萬馬,旌旗蔽日。
以騶吾為首的妖兵一梯接一梯地蜂擁上前,企圖用蠻力強行破陣。
城墻上弓弩連排,法光揮天。
以長澤風為首的陣修大佬們面色慘白,額汗如雨,正拼盡全力加持陣法。
“再這樣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秦墨為咬著牙,撐舉著陣法的雙手又往前揮出一道靈力,使得面前似要噼啪開裂的光屏又恢復原樣。
“再堅持堅持。”
作為抗了大半壓力的長澤風,此時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咬牙道,
“這妖軍已連攻了六日,再是能打也該有個頭,再堅持一會兒,他們必會退兵。”
眼瞅著其他陣法師都一臉灰敗,秦墨為壓低了聲道:
“清羽啊,你那師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他到底站哪邊兒的?”
提到這個,長澤風就是臉一黑:“別跟我提他,他現在早就被逐出師門了,與我何干?”
話是這么說,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城下。
看到男人面目全非的臉和瞎了的眼,又是心口一滯,酸澀感涌上心頭。一時又想起下落不明的鹿呦,和被奪舍的云晨,更是眼尾泛紅。
但此時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長澤風閉了閉眼,斂下異樣,再次集中注意力在陣法上。
另一邊的峰臺上,此刻卻趴著數個穿戎著甲的年輕人。
一人手里架著一枚大炮,臉黑黢黢的,看不清模樣,聲音略帶遲疑地問:
“你確定這東西比靈弩箭還管用嗎?哥。”
趴在他旁邊的人也一臉黢黑,戎裝上沾滿了血漬,看不出原樣,從腰間儲物袋里,掏出一枚晶石塞炮筒里,說道:
“有沒有用的,你待會試試不就知道了?”
另一個身背銀槍的少年轉過頭,漆黑的大眼睛里,閃過沉澀:
“烏林,我們會不會永遠再也見不到呦呦了……”
這話一出,趴伏著的幾人全都沉默了。
沉默半晌,還是一道清冷的女聲倏然打破寂靜:“不會的,呦呦她吉人天相,會沒事的。”
秋允之握著劍,一身白衣染著血,肅殺滿滿,眉目堅毅。
江行舟頓了頓,用沙啞的聲音附和道:“我也相信我妹妹會回來的,只要我們打贏了仗,她就一定能回來。”
向元靈的聲音帶著哭腔低低響起:“那我們還能打贏仗嗎……”
又是一陣沉默,顧景明率先打破悲傷的氣氛,故作輕松道:
“哎呀,怎么就不能了?咱們云境界高手多著呢,仗會打贏的,呦呦會回來的,我們也都會好好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嗯一定會的。”
幾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天上星火伶仃,霜華月冷,空氣里彌漫著厚重的血腥味。
遠處的喊殺里聲夾著刀劍相擊聲和獸吼聲清晰傳來,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
幾人來此,原是受到上面的調遣命令,帶領了一千兵士,折中據守與于南門峰臺處,以防敵軍偷襲。
卻不防,再次聊到故人舊事,勾起心事感懷。
“來人了。”
沉默的當,薛玉宸突然壓低聲喊了一聲,使得眾人瞬間打起精神來。
不約而同向著高臺下望去,卻是同時一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