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副科長,其實最多算股級,畢竟這年頭國企的級別越來越不值錢,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就這都是他后面又續了本科,還念了在職研究生以后好不容易才升的職。
“還記得咱仨在廠區球場打球嗎?”他突然開口,“你總說我投籃姿勢像扔實心球。”
陳默知道對方這句話既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人總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長大了,或者自己老了。
陳默從鏡子里看見二姨蹲在地上給新娘別頭紗,干瘦的手指和雪白的頭紗纏在一起。
二姨前段時間特意染了頭發,發根處卻已冒出星點銀白。
“你現在這氣質,倒有點我們兵器集團領導的感覺了。”陳默說完示意了陳倩一眼,對方用禮盒把牛皮信封和厚厚的紅包壓在化妝臺上,“喏,這是專程給你的禮物,還有,那封信里有驚喜。”
李志勤的手停在領結上,走廊傳來司儀催促的聲音,轉頭露出一個感謝的笑,點點頭說道,“在催我了。”
當《婚禮進行曲》響起時,二姨攥著陳默的手直哆嗦。
紅毯盡頭的李志勤挺直脊背,像棵被風雪壓彎又倔強挺立的松樹。
張志強在紅毯旁舉著手機錄著視頻,鏡頭掃過陳默時突然定住:“這是我們表弟,是個大佬。”
宴會廳突然爆發出驚呼,六輛奧迪后跟著祖母綠的賓利緩緩駛近。
車頭兩米高的玫瑰花塔在冬日陽光下綻放。
二姨的眼淚終于掉下來,染花了特意描的眉毛:“小默,前年你志勤哥買房時多虧了你幫忙...”
“別說了二姨,耳朵都聽起繭了。”陳默把紙巾塞進她手里。
敬酒環節,李志勤帶著新娘來到主桌。他仰頭喝光白酒,“小默,我和你志強哥都結婚了,接下來你可得抓緊了。”
陳默不甘示弱,“你們家張二娃都二胎了你才結婚你好意思。”
張志強正啃著椒鹽蝦,上一刻還在吃著瓜的他聞言差點噎住。
滿桌哄笑中,二姨悄悄抹眼睛。
婚宴結束后,回到家中的李志勤已經累癱,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和二姨夫聊著天。
二姨在算著禮金登記冊上的總數。
在新婚妻子王文雅的提醒下一家四口才想起打開了陳默送的黑色絲絨禮盒。
掀開盒蓋的瞬間,百達翡麗的星空表面在防彈玻璃下流轉著銀河,表盤上的月球相位與婚禮當天的月相完美契合。
李志勤對手表沒什么概念,而妻子卻驚呼出聲,“百達翡麗!”
二姨夫一臉疑惑的轉過頭,覺得自己的兒媳婦咋就咋咋呼呼的。
王文雅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有點激動,志勤、爸、媽,這個表估計挺貴的。”
四人手忙腳亂的開始找官方網站,當發現這支表價格能買下南宮市一套100多平的房子的時候還是被深深震撼住了。
二姨直說不能收,掏出手機就準備打電話給陳默,卻被李志勤遞過來的一張便簽紙勸住了。
[表哥,看到你們攜手步入人生新階段,我比誰都高興!這份禮物是我特意為你挑選的,它不僅僅是一件物品,更是這些年二姨和你待我如至親的感恩回饋。記得小時候你們總把最好的留給我,現在終于有機會讓我把這份心意化作實實在在的祝福。請一定不要推辭,就當是給你添置件有溫度的物件,讓它代替我見證你們未來的每個幸福瞬間。新婚快樂,要永遠甜甜蜜蜜!——陳默
另一邊,回家的路上陳默打開車載音響,張國榮的《當年情》流淌出來。
他忽然想起八年前那個夏夜,他在二姨家挖著西瓜看著步驚云的排云掌。
筒子樓外的紫藤花開得正好,李志勤在閣樓畫機床圖紙,張志強趴在地上背英語單詞。
霓虹在后視鏡中漸漸模糊,陳默輕點油門。
祖母綠的車影掠過路燈下的公交站牌,廣告屏正播放著新春賀詞:“...弘揚工匠精神...”
玻璃倒影中,1998年的三個少年仍在兵器集團林蔭道上追逐,蟬鳴聲穿透時光,被他們驚起的鳥兒卻飛到了2016年的賓利前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