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架無人機騰空而起,在墨色天穹拼出巨型福字。
當機械蜂群變換成灣區地圖時,陳默指著其中一個閃爍的光點:“爸媽看,那就是咱們家。”
張新萍卻低頭擺弄著手機。
家族群里,七大姑八大姨正在刷屏她剛發的九宮格:父親在智能馬桶前瞪眼的抓拍,母親做了一大桌菜的視頻,還有那張戰友重逢時三個老兵舉杯痛飲的特寫。
“你大舅現在咋跟個小孩一樣,”她笑著抹了下眼角,“剛剛顏曉說明年想一起來鵬城跟咱們過年,你大舅鬧著說他也要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陳默家里每年除夕夜的春晚都不怎么看了,開著電視也就聽個響。
果然,電視里的倒計時完成以后,里面傳來了熟悉的《難忘今宵》的歌聲。
陳默晚上陪父親喝了幾口,腦袋有些暈,上樓睡覺,智能家居系統自動調暗燈光。
海風掀起窗簾,把他吹進了夢里。
初六返程的廣深高速重現車流,同事群里到處都是各條路上堵車的最新消息。
陳默讓父母多玩幾天被遭到了拒絕,原因是這幾天在鵬城玩得差不多了。
而且陳默不在他們也沒什么意思。
“哥,爸非說要坐高鐵回去!”這是陳倩搖著胳膊的求助聲音。
陳默當然知道老爸堅持要坐高鐵回蓉城的原因,無非就是想當年他們修的鐵道。
“爸,你們坐高鐵回蓉城的話不會經過湘南,直接走貴州那邊就回去了。”陳默只得是勸說道。
誰料陳國輝緩緩吐出兩個字“土鱉”,隨后他吸了口煙,說道,“誰告訴你鐵道兵只在當地修鐵路的?”
這下把陳默給整不會了,他有些無語,誰還知道你們那個82年就已經被撤銷的兵種的具體工作內容啊。
(75年鐵道兵已經裁過一次,82年又裁了一次。)
他只能給了妹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意思是你自求多福吧。
另一邊的張新萍忽然說道,“替我謝謝小胡帶過來的醬板鴨和麻辣肉。”然后又壓低了聲音,“這個兒媳婦我比較滿意。”
第二天早上,陳默送家人去高鐵站,看見副駕駛上起了一大早的妹子苦著個臉他就忍不住笑。
窗外,鐵軌延伸處,新一代筑路人正在測繪粵港澳大灣區城際線。
父親趕海的“工兵鏟”此刻靜靜躺家里的雜物間里,刃口還沾著楊梅坑的細沙沒洗干凈。
一家人道別后,當復興號駛過廣州南段時,陳國輝突然抓住張新萍的手腕:“看!那個藍色工棚!”
車窗外,銹跡斑斑的鐵道旁,幾個戴安全帽的身影正在測量軌道。
陳默的手機適時震動,是陳倩發來的照片。
緊接著又是接二連三的消息。
陳倩:[哥,這次鐵腚會壞。]
陳倩:[鐵腚爆炸啊你懂不懂。]
當列車穿過第一道山嶺時,陳國輝忽然輕哼起《鐵道兵志在四方》。
沙啞的軍歌混著高鐵疾馳的呼嘯,在車廂里蕩起細微的共鳴。
陳倩悄悄按下錄音鍵,窗外忽明忽暗的隧道燈光,像一串穿越時空的密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