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書桌一角,多了一個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紙箱,里面摞著幾本大部頭和一些私人用品,無聲地宣告著主人的去意。
“我的孟總啊,你要不要這么快?”陳默的目光在那紙箱上停留片刻,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無語。
這孟總把辭職當收攤呢?
自己任命都還沒出來,他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跑路了。
“不然呢?等你上線以后給我安排工作啊?”孟常云終于完成了注水,蓋上壺蓋,讓咖啡慢慢滴濾。
他摘下金絲眼鏡,用絨布輕輕擦拭著鏡片,動作舒緩從容。
“人貴有自知之明,也貴在見好就收。我這輩子,該打的硬仗打過了,該教的學生也教了,該鎮守的關口也算守住了。趁著還能走得動,回岳麓山看看書,帶帶孫子,偶爾去農學院看看他們搗鼓的新咖啡品種,比在這鋼筋水泥的盒子里強。”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陳默,你特娘畫的餅老夫現在也沒吃著,不是說邀請我去云瀾莊園玩嗎?”
陳默這才想起確有此事,自己畫餅畫習慣了,忘記回首掏,不,回首填坑。
他內心里充滿愧疚,但嘴上的瞎話張口就來,“孟總,這我肯定沒忘,只是咱們莊園目前還尚在改造中,害怕影響您老的度假心情...”
說完便看著對方,一副“我為你好,看我多細心”的表情,似乎等著孟常云說一句“有心了”。
可惜這劇本走向不太對,只見對面的孟常云都氣笑了,“陳默,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他倒第二杯咖啡的手都停下了,覺得這咖啡給狗喝都不想給對面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喝。
“人周愛黨都跟我說了,你們5月25號就完成改造,6月1號起正式營業了。”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陳默總算知道了什么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訕笑以后便開始裝死。
這狗東西總算老實了,孟常云便準備聊點別的。
他抬眼看向陳默,鏡片后的目光溫和而通透,沒有半分失落或留戀。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澄澈。
“小默,我老了,但你不一樣。就像徐董說的,你的棋局才剛剛展開。渡河成功,只是證明了你能打穿封鎖線。現在,你要經營整個新大陸了。帥位,不好坐。”
“對,徐董也是這么說的。”陳默苦笑一下,“壓力山大。”
“他那是給你加壓,也是給你撐腰。”孟常云重新戴上眼鏡,重新拿起咖啡壺,將深琥珀色的液體緩緩注入給陳默準備的素白骨瓷杯。
“嘗嘗。”
陳默端起杯子,湊近鼻端深深嗅了一下。
堅果、可可的香氣中帶著一絲日曬處理特有的發酵果香,確實這豆子質量還不錯。
他小心地啜飲一口,滾燙的液體滑過舌尖,明亮的酸度瞬間炸開,隨即是飽滿的甜感和醇厚,尾韻干凈悠長。
“好豆子!您這手藝也沒退步。”
“廢話,吃飯的家伙能丟?”孟常云得意地挑了挑眉,也品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滿意地瞇起眼。
“說正事。我這位置,盯著的人不少。審計部這潭水,看著平靜,底下可深得很。接任的人選,你自己心里要有數。既要壓得住場子,鎮得住那些老審計油子,又得有足夠的格局,看得懂你未來要下的那盤大棋。最重要的是,”
他放下杯子,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心要正,手要穩,骨頭要硬。審計這把刀,用好了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戒尺,督促大家守規矩;用歪了,或者握刀的手不穩了,那就是禍亂的源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