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張福全離開時帶上的門仿佛隔絕了短暫的喧騰。
沉水香的氣息重新沉淀下來,混合著冷掉的紅茶余韻,空氣顯得格外凝滯。
陳默沒有動,目光落在香爐里徹底冷卻、斷成幾截的灰白香線上。
他拿起細長的銀質香箸,無意識地撥弄了一下灰堆,幾點微塵揚起,隨即又歸于死寂。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比張福全的敲門聲更小一些,顯得有些克制。
“進。”陳默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
門被推開,徐雙龍走了進來。
白色襯衣一絲不茍,臉上掛著慣常的職業化恭敬笑容。
但眼底深處那抹極力掩飾的疲憊和探究,在陳默銳利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默總。”徐雙龍的聲音很穩,目光快速掃過陳默的臉。
“坐。”陳默指了指那張空著的藤椅,語氣平淡。
徐雙龍依言坐下,坐姿端正,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雙手放在膝蓋上,標準的職業姿態。
他沒有去看陳默面前那杯尚有溫氣的茶,也沒有去看自己面前空無一物的桌面。
少頃,陳默給他倒了一杯茶,讓他瞬間緊張的心放松了一些。
這種事情就怕對比,“你有我沒有”就很扎心了。
“雙龍,”陳默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的份量和絕對的權威,沒有任何鋪墊,直指核心,“it運維支撐部部長的位置,定了。”
徐雙龍的身體瞬間僵直,仿佛被無形的冰霜凍結。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頭頂。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在陳默臉上,等待著最終的裁決。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沖破束縛。
陳默的目光平靜地迎著他,清晰地吐出四個字:
“是張福全。”
“轟——!”
徐雙龍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巨大的眩暈感猛烈襲來。
張福全!居然是張福全!
那個他曾經的下屬,那個曾經和他不是很對付的下屬居然坐上了這個他為之努力、甚至認為非己莫屬的位置!
曾經和自己鬧得不太愉快的下屬成為自己的直屬領導是什么感受?
他仿佛已經看見了一大幫小鞋正朝自己走來。
他第一感覺是自己被默總羞辱了,緊接著荒謬!不甘!憤怒!屈辱!還有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將他淹沒。
所有的情緒如同海嘯般在他胸腔里瘋狂翻騰、沖撞,幾乎要將他撕裂。
殘存的一絲理智才勉強讓他沒有當場失態。
他猛地低下頭,試圖掩蓋自己瞬間扭曲的表情和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情緒。
額角和鬢邊的冷汗,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滲出、滑落。
整個背脊瞬間被冷汗浸透。
陳默將他所有的劇烈反應盡收眼底——那瞬間的失神、眼底翻涌的不甘與屈辱、死命的低頭掩飾、以及額角滑落的冷汗。
他沒有追問,沒有解釋,更沒有敲打過去的問題。
只是用那雙深邃、平靜,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徐雙龍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下掙扎。
這份沉默,比任何疾言厲色的質問都更具壓迫感。
它像一座無形的大山,沉沉地壓在徐雙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