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燁玲打開盒蓋。
里面沒有獎杯,沒有金牌,只有一本厚厚的、手工制作的相冊。
相冊的封面是樸素的米白色硬卡紙,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致我們最好的燁玲姐”。
這是祁燁玲第一次提退休的時候,團隊成員一起準備的。
她微微一怔,翻開第一頁。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清晰的照片。
看背景是鵬城總部某個老機房的角落。
穿著白襯衫、戴著工牌的她,蜷縮在冰冷的設備機柜旁的地板上,頭枕著一件疊起來的工裝外套,閉著眼睛,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是微蹙著的。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2017.3.15凌晨4點,馬來西亞需求攻堅,連續熬了第三個通宵后。偷拍者:不敢留名的菜鳥。”
祁燁玲的手指輕輕拂過照片上自己疲憊的睡顏,指尖有些顫抖。
第二頁。
是在武漢開發中心的大辦公室。
她站在白板前,一只手捂著胃部,臉色蒼白,額角有細密的汗珠。
另一只手卻用力地指著白板上的架構圖,正大聲地對圍著的團隊成員說著什么。
照片抓拍到了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痛苦和強撐的專注。
小字:“2017.2.10,妥協方案宣講會前,胃疼得直不起腰,還是講完了全場。偷拍者:哭包小舒。”
第三頁。
是在吉隆坡臨時項目辦公室,深夜。
她坐在電腦前,左手扎著吊針,針頭連著頭頂懸掛的輸液袋,右手卻還在飛快地敲擊鍵盤,面前的筆記本屏幕上開滿了視頻會議窗口。
照片是從側面拍的,清晰地拍到了她手背上貼著的膠布和微微蹙起的眉心。
旁邊小字:“2017.5.2,系統切換前夜,高燒39度,邊打針邊開跨時區協調會。偷拍者:心疼玲姐的小王。”
第四頁、第五頁......一頁頁翻過去。
有她蹲在測試服務器前眉頭緊鎖檢查日志的側影;
有她中午在食堂排隊打飯時,端著餐盤還在跟旁邊的年輕工程師討論問題的抓拍;
有項目階段性小慶功時,她被大家抹了一臉蛋糕,難得開懷大笑的瞬間;
還有一張是在吉隆坡項目組駐地簡陋的陽臺上,她背對著鏡頭,望著異國他鄉的夕陽,背影單薄而沉默。
小字:“不知道玲姐在想什么,但那天她站了好久。偷拍者:想家的阿哲。”
照片的像素有高有低,角度各異,有些甚至拍虛了。
顯然都是團隊成員們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偷偷用手機記錄下的瞬間。
沒有一張是光鮮亮麗的領獎照或宣傳照,全是她最真實、最疲憊、最投入也最脆弱的模樣。
每一張旁邊,都有一兩句簡短的說明,筆跡各不相同,卻都透著同樣真摯的心疼和敬重。
祁燁玲一頁頁地翻著,翻得很慢。
辦公室里安靜極了,只有相冊紙張翻動的輕微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