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剛從it審計部那個憋屈的泥潭是跳出來了,可一腳踏入的,是陳默光芒萬丈的領地。
“濤哥,陳總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部門秘書周曉楠清亮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這聲音像根針一般瞬間刺破了李俊濤游離的思緒。
他猛地回神,辦公區里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如同驟然漲潮的海水,一下子灌滿了耳朵。
格子間里,每個人都像擰緊了發條的精密部件,空氣里飄蕩著提神咖啡的焦香和一種無形的、繃緊弦的壓力。
“好,這就去。”李俊濤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騰的雜念,轉身。
穿過a區開放辦公區,隔著磨砂玻璃墻,他瞥見張福全正站在一間小會議室的投影幕前。
白光照亮了他半邊側臉,曾經標志性笑呵呵的臉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
他手中的激光筆在投影幕布上快速移動,紅點精準地跳躍在一個復雜的系統架構圖上,語速快而清晰。
“關鍵點在這里,上游供應商接口的并發閾值必須重新評估,雙十一的峰值不是開玩笑......”張福全的聲音透過沒關嚴的門縫隱約傳出。
李俊濤腳步沒停,心頭卻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連那個曾經跟在陳默身后、總是說自己太想進步的張福全,如今徹底褪去了彌勒佛的模樣,越發能在華興獨當一面了。
前段時間更是成了能對著重要系統技術架構揮斥方遒的三級部門部長。
時間,或者說跟在陳默身邊的時間,真的能徹底重塑一個人。
走廊盡頭,那扇深胡桃木色的門上方,“信息技術部總監辦公室”的銘牌如今已換成了“集團it總裁辦公室”。
李俊濤在門前定了定神,才抬手敲門。
“進。”
推開門,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
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一角,那只李俊濤曾見過無數次的感溫變色茶杯正裊裊升騰著熱氣。
杯壁上,千里江山圖的青綠隨著茶湯的溫度緩緩暈染開來,蒼翠欲滴,與辦公桌后方墻上新掛的一幅水墨《臨川思夢圖》遙相呼應,沉靜中透著股文人式的疏闊。
陳默正埋首在一份攤開的文件里,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發出節奏穩定的嗒嗒聲,頭也沒抬。
這個辦公室他確實很熟悉了,發小雖然一直升職,但永遠都是只換了辦公室外的銘牌,沒換辦公室。
“坐,自己倒茶。”陳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應該是帶著熬夜后的疲憊,
但語調是慣常的隨意,仿佛他們還是當年蹲在家屬院墻根下分享一包辣條的發小。
李俊濤依言在對面寬大的真皮沙發里坐下,沒去碰茶具。
目光掃過陳默腕間那塊低調卻掩不住奢華的百達翡麗復雜功能腕表,表盤在窗外透入的天光下折射出碎芒。
這玩意兒,擱在當年他們窩在游戲廳打《拳皇97》,為湊夠買一瓶汽水的鋼镚發愁的歲月里,簡直是天方夜譚里的物件。
而少年時兩人蹲在大院墻根,對著《灌籃高手》雜志封面流口水,討論著攢多久零花錢才能買雙像樣的籃球鞋時,恐怕打死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其中一人腕間能隨意戴著價值一套房的東西。
“怎么樣?匯報給徐雙龍,還適應吧?”陳默終于從文件中抬起頭,捏了捏眉心,看向李俊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