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今年三十了。
一股細微的酸澀,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迫感,悄然在心底彌漫開。
這個數字像一道無形的分水嶺。
在技術日新月異的華興,在人才如過江之鯽的鵬城,三十多歲的女性管理者,無論她位置多高,能力多強,也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天然就帶著一種“盛年將過”的隱憂。
尤其當她身邊的男人,正以火箭般的速度沖向更廣闊的星辰大海,而她......
胡笳下意識地緊了緊握瓶子的手。
“在想什么?”陳默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他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側身看著她。
昏黃的光線柔和了他白日里略顯冷硬的輪廓,深邃的眼眸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明亮。
胡笳別開臉,目光落在棧道邊緣被海水反復沖刷后長了些青苔的石頭上。
“沒什么,”她聲音悶悶的,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鼻音。
腳尖無意識地踢開一顆腳邊的小石子,“就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句。
最終,那點盤桓在心底的憂慮,混雜著下午交鋒后的余波,還是沖破了理智的堤壩,帶著點破罐破摔的意味,低低地吐了出來,“我都三十了。”
海風卷起她的聲音,顯得有些飄忽。
她沒看陳默,視線追隨著那顆被她踢遠的小石子,咕嚕嚕滾進了棧道木板的縫隙里。
“公司里那些新招進來的管培生,水靈靈的,二十出頭,看你的眼神......
還有客工部,聽說你已經是客工部美女公認的第一攻克對象。”
她沒再說下去,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那點未盡的意味在空氣里彌漫開,是自嘲,也是試探。
陳默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胡笳能感覺到他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今天沒戴那副標志性的黑框眼鏡,為了散步舒服,換了平底鞋,身上是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羊絨開衫,褪色的牛仔褲包裹著翹臀,再往下是一雙筆直的腿,甚至能看見鞋腳邊沾了點草屑。
這副樣子,哪里還有半點華興云bu三級部門部長,那個能把一群技術大牛治得服服帖帖的清冷女強人的影子?
分明就是個心里藏著委屈,又強撐著不想露怯的小女人。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廣場舞隱約的鼓點聲。
棧道下方,海水拍岸的嘩嘩聲似乎更響了些。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帶著海水的咸澀。
胡笳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指尖冰涼。
她懊惱自己怎么就把話說出來了,這不像她。
可那份不安,那份源于年齡差距和戀人過于耀眼而產生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長的危機感,實實在在地啃噬著她。
她不需要陳默搞什么驚天動地的浪漫求婚儀式。
那些浮華的場面在她看來遠不如一起調試通一段關鍵代碼來得有成就感。
她骨子里是務實的,要的是并肩作戰的篤定,是塵埃落定般的安穩。
她要的,是陳默一個清晰的態度,一個能讓她在這洶涌人潮和灼灼目光中,穩穩錨定心神的支點。
就在她幾乎要扛不住這沉默,想用一句“走吧”來掩飾尷尬時,陳默忽然動了。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在路燈投下的陰影里。
海風掀起他襯衫的衣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