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義身邊的小馬法務總監,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中年男人,額頭上全是冷汗。
手指顫抖地指著協議草案上那刺眼的“單方面終止”條款,聲音發顫:
“張董,這...這也太苛刻了!
單方面終止,而且...而且回購或銷毀庫存?
我們投入的改造怎么辦?
這風險完全不對等啊!這簡直是...”
法務總監心里在罵娘,這特么都快趕上馬關條約了。
張九義抬手,阻止了法務總監后面的話。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華興的法務面無表情。
徐平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杯,姚塵風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張九義的反應。
陳默坐在徐平身側,目光沉靜如水,看不出波瀾。
張九義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山城重慶的夜色濃重如墨,遠處零星的燈火在雨霧中暈開模糊的光團。
他沉默地站了足足一分鐘,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佝僂而沉重。
整個會議室,只能聽到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法務總監緊張吞咽口水的聲音。
終于,他猛地轉過身。
臉上那些悲憤、掙扎、屈辱的情緒被一種極致的、豁出去的平靜取代。
他幾步走回會議桌前,沒有看那份協議,也沒有看自己的法務總監,目光越過眾人,最終落在徐平和陳默的臉上。
“筆。”他伸出手,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
華興的法務立刻將一支黑色的簽字筆遞到他手中。
張九義接過筆,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翻到協議草案的最后一頁,乙方簽章處。
他粗糙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筆尖懸停在簽名欄上方,微微顫抖著,停頓了大約三秒鐘。
這三秒,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他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眼底深處一抹決絕。
他猛地落筆!
力透紙背!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刺耳的聲響。
“張九義”三個字,被他以一種近乎刻入骨髓的力道簽下。
墨跡濃重,最后一筆甚至快要劃破了紙張。
“只要能活!”他擲下筆,那聲音如同破舊風箱在拉扯,“只要能給廠子里幾千號工人兄弟掙口飯吃!這協議,我簽。華興的所有要求,我們小馬認了!”
筆落在廉價的復合板桌面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在場的小馬高管心上。
法務總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張九義挺直了腰背,盡管身軀似乎瞬間又蒼老了幾分,但他看向徐平和陳默的眼神,卻只剩下孤注一擲。
徐平緩緩站起身,走到張九義面前,伸出右手。
這一次,他的手掌沉穩有力,緊緊握住了張九義那只剛剛簽下“賣身契”的手。
“張董,魄力十足。”徐平的聲音低沉而鄭重,“華興,不會讓真正的伙伴失望。具體細節,雙方團隊連夜敲定。明日,正式簽署合作備忘錄(ou)。”
姚塵風也站起身,臉上終于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然后立馬又勾起一個充滿野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