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西山湖的水面在九月的暖風里泛著細密波紋,倒映著灰白的天穹。
華興南方工廠就臥在這片水色天光之間,十多棟巨型廠房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屋頂鋪滿的太陽能板在陰翳天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流水線上機械臂起落精準,無人搬運車沿著既定路線安靜滑行,空氣里浮動著精密儀器特有的味道。
羅俊涵的皮鞋踩過連接廠房與辦公區的玻璃廊橋,腳步聲在空曠通道里蕩出輕微回響。
他停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那片被精心打理過的中央湖區。
小瀑布潺潺注入人工湖,岸邊點綴著耐寒的綠植和嶙峋的景觀石。
第一次踏足此地的人總會恍惚,這究竟是冷酷精密的制造堡壘,還是某個科技巨頭的度假莊園?
只有羅俊涵這樣的老華興才明白,這片湖光山色之下,蟄伏著即將牽動全球供應鏈的驚雷。
渡河erp中國區切換的最終戰場,就在這里。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下是連日熬夜積下的深刻疲憊。
十六年前,他還是個剛轉崗it的毛頭小伙,跟著師父孟常云一頭扎進華興全球erp推行項目的驚濤駭浪。
十六年后,輪到他親手把當年參與搭建的系統拆解、替換。
上erp,再上erp,仿佛宿命的輪回。
只是這一次,沒有退路。
他不止是渡河項目領導小組副組長,還是渡河erp中國區切換總負責人。
“羅總,趙部長他們到了。”助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我馬上過去。”他深吸一口氣,松山湖冬日清冽的空氣涌入肺腑,壓下心頭沉甸甸的巨石。
轉身走向會議室時,背影挺得筆直。
會議室里,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長條會議桌兩側,制造、采購、物流各部門的頭頭腦腦們正襟危坐。
供應鏈總裁左夢安和集團it總裁陳默兩人并排坐在主位。
前者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后者則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輕微而規律的篤篤聲。
墻上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著,標題血紅刺目:渡河erp中國戰區切換風險評估及業務保障預案。
羅俊涵推門而入,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帶著無聲的質詢和沉甸甸的期待。
“各位,”羅俊涵站到幕布前,開門見山,“馬來西亞是淺灘試水,中國區切換才是真正的渡河戰役。復雜度,是那邊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
激光筆的紅點落在全球地圖上,“我們面對的是覆蓋全球17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業務網絡,數萬核心客戶與供應商,上百家自有及代工廠的實時聯動。系統切換期間,任何一環業務停擺,都意味著海量訂單交付延遲,客戶信任崩塌,供應鏈地震。”
制造部負責人王振國眉頭緊鎖:“羅總,時間窗口到底有多緊?制造線停一天,損失都是以億計!”
“最多七天。”羅俊涵回答得斬釘截鐵,“這是公司能承受的極限停機時間。七天后,如果新系統無法支撐業務運轉...”
他沒說下去,但未盡之意像懸在每個人頭頂的達摩克斯之劍。
那玩意兒搞不好就是滅頂之災。
物流部負責人葛長汝接口:“按正常業務量,每天光是核心物料的發貨金額就過億。如果切換失敗,系統宕機一兩周呢?二十億以上的損失誰來背?”
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