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只是幫襯,也是趕著您懷著身子。”虞錚嘆口氣:“您撐住才是。”
她甚至不能說過一段時間就好了這種話。
因為大行皇帝去了,所有人都必須舍不得。
你不能說送走他就好了的話。
沒時間多說,虞錚很快就被請走了。
各宮的嬪妃們都有事,大家隨后還要搬家,住哪里,怎么住,都要虞錚來拿主意。
虞錚此時,對柳氏敬重一如往昔,卻決口不會再請教她任何東西了。
柳氏何嘗感受不到,只是她必須忍耐。
她的孩子還沒回來,她還沒被冊封。
她此刻最理想的狀態就是等,等大行皇帝的喪事結束陛下側妃,不管陛下對她家是否有怨氣,她是皇后是不會變化的。
而她還有嫡子。
只要到了那時候,失去了什么都有機會慢慢拿回來。
但……
那是對于柳氏最理想的狀態。
別人,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了。
在慕容氏的眼中,虞錚這樣的人,是攔不住他們的。
掀翻一個皇后是有難度,可要是這個皇后一早就不在了呢?
殺掉一個皇后不容易,可要是趁著她無力反擊的時候,叫她自取滅亡呢?
皇后已經不能主事了。
這還不是天然的好機會嗎?
只要柳氏不在了,過幾年,皇后除了慕容氏,還有誰配?
為了利益,有些人是愿意冒險的。
何況,這是多大的利益!
所有人都在盯著還在路上的柳五郎,沒人能再從他身上做文章。
但是,柳家不止他一個子弟。
柳三郎的外室,錢三娘一封書信告發,直指柳家曾經通敵,并且有兩封書信。
她信中字字句句說明,當時大行皇帝還未拿下京城,正在滄州交戰時,柳家兩頭搖擺,與前朝余孽有往來。
不光是一封信,還留下了一枚宮中所用的玉墜子。
這位錢三娘并無子嗣,她留下書信后,就懸梁自盡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行皇帝還沒送走呢,柳家又出了事。
而最艱難的是,柳家無法證明自己沒做過。
柳三郎有外室這件事不是秘密,這位錢三娘也是個寡婦,是她本人不肯進,柳家做妾。
這不算什么,一時還算佳話。
可如今,也是這位紅顏知己親自留下書信,要置柳家于死地。
柳五郎因為涉及了通敵,哪怕被大行皇帝壓下去了,也叫人詬病。
如今,柳三郎的外室直指整個柳家。
不管是不是有人陷害,錢三娘這一死,就死無對證。
可留下的書信誰敢說一定是偽造?
還有那皇家御用的玉佩哪來的?
當然,可能都是假的,問題是就算是假的,陛下就能一力彈壓,不許人說?
獨孤鉞的震怒是自然。
虞錚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他把自己的長刀丟在地上。
桌角已經少了一塊,地上宮女內侍跪了一地,全都瑟瑟發抖。
虞錚走過去,先把那把刀撿起來,又撿起了刀鞘,把刀插回去:“王內管,先帶著眾人出去吧,陛下一時惱怒罷了,陛下又不是什么弒殺的人,何至于嚇成這樣?你好好教導他們,日后伺候陛下,不要做這副樣子。”
“是,奴婢遵命。”王福起身擺手:“都出去。”
虞錚把刀放在一邊的桌上:“陛下怎么舍得?我還記得那年陛下用這刀嚇唬我的時候,何等的意氣風發?那時候陛下還只是皇子呢,如今成了天子了,反倒被那些宵小之輩氣著了?”
獨孤鉞深吸一口氣:“當我是傻子!”
“太祖皇帝打下著江山,成為皇帝不過八年。八年,八年前的事,誰都記得。太祖皇帝帶著你們獨孤氏從西河殺入京城,從西河的王,成了天下的主宰。這誰看著不是熱血澎湃?當年的金記虎不也是如此?”
“他們跟著陛下來到中原,他們距離陛下太近,他們眼睜睜看著陛下成了陛下。他們看著太后娘娘,從西河走進宮中,成為了太后。這事多大的誘惑?”
虞錚伸手拉住獨孤鉞的手,蹲下來看他:“太祖皇帝帶著獨孤氏的兒郎們,敢奪走前朝江山。那其他人,不敢奪江山,想要搶奪別的,也正常。”
“時間太短了,他們還沒冷靜下來呢。”
獨孤鉞深吸一口氣:“可他們鬧成這樣,我不能不管。”
“是啊,是要管。但是陛下不能如此發怒,我舍不得,太后娘娘知道了也舍不得。柳家不管做了什么,都不能在這時候被人打倒。至于別人,我料想陛下也早想過了。太子皇帝生前定然囑咐過陛下,做皇帝,要忍耐。”
獨孤鉞有深吸一口氣,一把拉起虞錚抱住:“東君,打天下和坐天下,真的不一樣。”
“是啊,不一樣。”虞錚在他后背輕輕撫摸:“萬事開頭難,太祖皇帝已經替您把最難的關卡都過了,剩下的就靠您自己。大安的盛世馬上就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