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影子在夕陽中無盡延伸，宋池垂眸掩蓋住眼底的情緒，沒有再繼續說話，直到陳榆察覺到了他的沉默，湊近抬頭去瞧他，“宋池，你怎么不說話了？”
聽見陳榆的問題，宋池眉梢微動，似乎有些錯愕陳榆會注意到他片刻的沉默。
“抱歉，”他放緩聲音，“我剛剛走神了。”
陳榆沒放在心上，卻想起了之前給宋池拍的那張照片，他漠然看著遠處的樣子。
“宋池，你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有好好吃飯。”
陳榆看著他，對宋池這句話真實性存疑，“你真的好好吃飯了嗎？”
“真的。”宋池含糊回答。
今天中午他為了做完手里的卷子，只吃了面包，沒有去食堂，加上這段時間食欲一直不好，每頓都吃不了太多。
“騙人，”陳榆當然不會相信，“宋池，你知道你不會撒謊。”
他當然知道。
他知道他在陳榆面前無法掩飾任何事情，或許是他從來沒想過掩飾，但他沒法坦蕩承認，每次面對陳榆追問時，心里都會涌現出一絲竊喜。
所以他會有意繼續拙劣的謊言，希望陳榆的追問能因此無休無止，不過這一切都要控制在她耐心被耗盡之前。
眼下就是陳榆耐心的臨界點，宋池壓下心底的情緒，認真地向她保證，之后自己一定好好吃飯。
陳榆沒再看他，自顧自地往前走，扔下一句，“暫且相信你。”
出了校門，陳榆直接打了一輛車，沒有向宋池劇透兩人要去哪里。
車輛駛過城市街道，將夜未夜的黃昏里，路上的行人都虛化成了無數個影子，早亮的路燈躍過玻璃窗，投射到陳榆臉上，半明半暗。
車輪碾過瀝青路面，發出砂礫擠壓的聲音，穿過隧道后，就開上了盤山公路。
九月的夜晚，天空只有零星的幾顆星星，除了高懸的月亮，還有金星和木星圍繞在月亮周圍，哪怕在光污染嚴重的城區，人們也能一眼就看見它們。
宋池已經隱約猜到了目的地，前面公路蜿蜒曲折，仿佛看不見盡頭，c城多山，夜幕下圍繞著城市的山脈如此密集，越靠近山頂，風景越好。
車輛所在的位置地勢漸漸變高，時不時經過幾輛同方向的車，風不停地灌進車內，將陳榆的頭發吹得貼緊了臉頰，她將發絲扒開，注視著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車速慢了下來，停在路邊。
“到了。”陳榆提醒。
臨近山頂的位置，最佳的觀景臺，能清晰地看清城市的絕大部分，剛被開發出來不久，知道的人不算多。
包括陳榆和宋池，都是兩兩結伴，一眼看去，全是情侶，零散地坐在觀景臺各處。
陳榆拉著宋池走到看臺邊緣，往下看，城市坐落在每一個人的腳下，仿佛一個橢圓的寶石臥在那里，繁密的燈光點亮了寶石的每一個切面，將它的光輝散開，往半山腰延伸。
平流霧緩緩穿過城市的每一個街道，穿過人和人之間的縫隙，直到為這座城市的晚風帶來一絲薄荷的氣味。
陳榆望著眼前光影浮動的景象，目不轉睛，問身旁的人，“你覺得好看嗎？”
宋池看了一眼前方，又轉過頭去看陳榆的側臉，看著那雙被光淺淺照亮的眼睛，彎起嘴角點了點頭，“好看。”
半圓形的觀景臺邊緣，不遠處同樣依靠著一個人，跟周圍結伴的身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陳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在她收回目光之前，宋池循著她視線的方向同樣看向了那個人，因為陳榆視線的停留，宋池細細打量起了他。
沒有他高，五官也普普通通，宋池疑惑地皺起眉頭，試圖找出陳榆看他的原因，左看右看……發現身材也沒他好，實在找不出一點。
直到那個人有所察覺，宋池才悻悻地回過頭。
等了一會兒，仍舊不死心地看了回去，像是非要找出他身上不同的地方，好清楚陳榆視線停留的原因。
“宋池，看月亮。”
手臂被人碰了碰，思緒中斷，回過神后他看見陳榆正手指著一個方向。
巨大的圓月懸浮在城市上空，城市的燈光再亮眼也比不上清冷的月輝，站在高處，視野更加清晰，陳榆伸出手，第一次覺得月亮如此近，仿佛觸手可得。
“小心。”宋池攬過她的腰，防止她太靠前。
“你之前見過這么大的月亮嗎？”陳榆問他。
“見過，”宋池笑了笑，覺得此刻陳榆好奇的模樣，跟平常有些不同，“見過很多次。”
“那你看月亮的時候會想什么？”
“以前看月亮的時候什么都不會想。”對于從前的宋池來說，月亮只是月亮。
陳榆靠在他身上，抬頭看他，“意思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看見月亮的話，想對它許愿。”宋池抱緊懷里的人，嘆了口氣。
“為什么？”
“因為有太多愿望了，說不定我求求月亮，它能幫我實現一兩個。”
宋池靜靜地看著月亮，喃喃道，“一兩個太多的話，半個也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