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我很少回家,我刻意避開宋威……直到有一天,我回去的時候碰上了他,他喝了酒,神志不清。”
“我蹲在他身邊看了他很久……想著該從什么地方下手。”
十五歲的宋池沒想好該用哪種方式,他思考著,沒注意到章葉來到了他身后。章葉看穿了他的想法,她白著臉,用盡力氣將宋池推到鐵門外,然后將他鎖在了外面。
“你不能這么做。”她有些激動,飛快地比劃著。
宋池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章葉的手語,面無表情。
面對宋池的反應,章葉比劃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催促著讓他快些離開,就當今晚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見宋池沒有挪動腳步,章葉慌亂地捶了下鐵門問,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除了鐵門上那一盞微弱的光源,宋池整個人都陷在了城郊的黑暗中,他沒有用手語,而是直接問了一句,“為什么?”
章葉讀懂他的口型,向身后看了一眼,確保宋威還沒醒,回頭抬手“解釋”,沒有為什么,你不能做傻事。
講到這里,宋池有一瞬間的停頓,似在整理思緒,然后他垂眸,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漫長的停頓讓陳榆覺得奇怪,她忍不住問,“你怎么了?”
“沒怎么,”他眨了眨眼,輕笑道,“忽然想不起來之后發生什么了。”
過去的時間要用語言概括是如此簡單,宋池描述完自己這十幾年,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許多細節他沒有告訴陳榆,或許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人的大腦總會刻意忘記最痛苦和不堪的回憶,除非身體的主人一遍遍回溯。
“后來我上了高中,高一的時候,媽媽生病了,所以休學了半年。”
那段時間,他每天的事情就是坐在病床邊,安靜地守著,午后病房的窗簾會被拉上來,淡藍色的光充盈著整個房間,每個人都昏昏欲睡。
“然后媽媽出院,我回到了學校。”
陳榆偏過頭去看他,看見他疲憊地閉上眼,輕輕靠向她。
“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你困了?”
“嗯……”
“那睡吧……”陳榆伸手,學著之前宋池的模樣,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知道有許多事情宋池都沒有講,但他說出來的,已經是陳榆想要知道的全部,其它的她還沒有準備好去聽。
宋池沒有睡,他握著陳榆的手,將臉頰貼上那溫熱的掌心,“還有些事情沒跟你說。”
“去年我們分開的那幾個月,我常常夢見你。”
小鎮的夏夜更容易催生出離奇的夢境,無數個輾轉的夜晚里,宋池會做許多個夢,絕大部分的夢境都跟陳榆有關。
有一天晚上,宋池夢見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陳榆。
夢境的最開始,他推開了一個陌生的房門,溫暖的臺燈旁,陳榆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腳邊躺著一只小狗,翻著肚皮滾來滾去。
“然后我往前走,想看你看得更清楚一些……”想到夢境的那一幕,宋池有些恍惚,“你好像看見我了,向我伸出手,讓我坐在你身邊。”
那其實是一個幸福的夢。
夢里宋池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著,陳榆近在眼前,她的懷抱如此真實。宋池靠在她的肩頭,小聲地說著他很想她。
再次醒來時,宋池摸到了自己滿臉的淚。
“那是以后的我嗎?”陳榆覺得這個夢境很新奇,來了興趣問,“那時候我長什么樣子?”
“跟現在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宋池想描述夢境里那個迷糊的面容,卻很難描述出來,他只是覺得一切都如此真實,陳榆仍舊保留著現在的習慣,開心時就會自然的大笑。
小狗圍繞在他們腳邊,耳邊是陳榆的笑聲,她變得更加生動,同樣也擁有了褪去青澀的沉靜。
至于那只蹦蹦跳跳的小狗,其實也并不“小”,快有半個沙發長,頂著大腦袋往陳榆懷里鉆。
那個漫長的夏日,在小鎮悶熱的夜晚,宋池仿佛陷入了一場巨大的幻想,從夢境中拼湊出了某一個未來。
陳榆聽完坐起身,發尾拂過宋池臉頰,嘴角上揚著對他的夢境作出評價,“或許你會夢想成真。”
時針指向凌晨兩點,平流霧緩緩穿過后半夜的城市,陳榆伸了個懶腰,看向身下的人問,“你還困嗎?我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宋池仰躺著,額前的頭發落在眉前,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因為陳榆起身的動作,他的衣擺被掀起來了一角,露出潔白的腰側。
陳榆見狀伸手捏了捏,宋池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轉動了下眼眸,一瞬不移地看著她。
“你竟然不怕癢?”
“剛剛這下不怕。”宋池握住陳榆的手,順勢把她的手往深處帶。
陳榆由著宋池將她掌心帶到他腰腹,“我之前買了一個飛行棋,要玩嗎?”
“要。”
宋池并沒有細想陳榆提出的這個游戲,于他而言,游戲本身并不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