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聞潮生跟她碰杯,又悶了一大口,嗆得猛烈咳嗽起來,胸腹處暖和了一大片,額頭竟也冒出些細密的汗珠。
“好酒。”
他沙啞著聲音說道。
阿水放下盛酒的瓦片,自顧自地撈肉吃。
“你不懂這些地頭蛇的規矩,馬是七爺的馬,上頭被烙了痕,別人不能亂碰,碰了馬,就是碰了七爺兜里的財。”
“我轉手賣給其他馬販子,前腿走,后腿七爺就能帶人把馬搶回來。”
“賣馬,就是害人。”
聞潮生有些不理解:
“縣城里還有土匪?”
阿水糾正他道:
“不是土匪,是官匪。”
“劉金時穿著官服,不敢明著違背齊國王法,但總有些臟活,需要人來做。”
聞潮生聽完,若有所思,抬頭看著她:
“你不是苦海縣的人,怎么會對這些知曉得這么清楚?”
阿水嘲笑一聲,一口吞下了馬肉。
“江湖,到哪兒都一個鳥樣。”
聞潮生盯著阿水,目光明澈如水。
“不,不對。”
“阿水,你見過劉金時了,對吧?”
阿水吃肉的動作短暫停頓了一下,便是這霎那間的停頓,側面印證了聞潮生的話。
她抬眸,用一種犀利的眼神打量聞潮生,嘴里嘖嘖道:
“聞潮生……”
“我以前不信命的,見到你后,我開始有點信了。”
聞潮生不明白:
“什么意思?”
阿水竟給他的酒碗里夾了一片馬肉,道:
“你這么聰明的人,若非命運作弄,絕對不會混成現在這副模樣。”
聞潮生連續干了幾口烈的,眼前出現了重影,他似乎對于自己悲慘的現狀沒什么怨言,而是對著阿水問道:
“還是昨天那個問題,你找到你的父母了么?”
阿水抿了一下嘴,桂花酒的香掛在唇瓣,酒氣卻變成了瘆人的殺氣:
“死了。”
“五年前,苦海縣發了一場洪水,他們被洪水沖走,至今沒找著尸體。”
聞潮生感受到了阿水眸子里的殺氣,問道:
“怎么,有隱情?”
“難道不是天災,是人禍?”
阿水張了張嘴,雙唇顫抖了一下,卻沒能說出話來,最后她悶了口酒,說道:
“天災亦或是人禍,已經無法再追究了。”
“我想知道的,是明明我的父母已經死在了五年前,可為什么這五年來我一直收到了他們的來信,還一直說……他們一切安好。”
最后那四個字,幾乎是從她的牙縫中生生擠出來的。
聞潮生盯著她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給她的瓦片上倒了酒。
阿水喝完又道:
“劉金時說給他點時間,他會給我一個交代……這月初三,我隨你一同去見他。”
聞潮生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怕他騙你?”
阿水視線微移,落在了聞潮生的身上,一字一頓道:
“他不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