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朱白玉的厲聲質問,黔驢一言不發。
他沒有在風城當過兵,沒有見到那日熏黑星辰的焰火,他也不是王城中將天下霸權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王族,不曉得這場錯綜復雜的棋局究竟落子幾何,所以他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發言權。
朱白玉漸漸平復了心境,冷眼注視黔驢,說道:
“你也是齊國人,你的家人該也在齊國,把齊國毀了,對你有什么好處?”
黔驢并不是對風城那死去的四十萬軍人無動于衷,四十萬若是用來計量人命,那絕對是一個極為沉重甚至是可怕的數字,但想起了陸川告訴他的那些,黔驢只是固執地搖頭。
“我相信陸先生。”
“你相信一名齊國最為陰險狠辣的毒士?”
“陸先生對我很好。”
黔驢說完,單手緩緩抬起巨刃,掀開了雪與風。
“朱教頭,時間差不多了。”
“他傷勢已暫且無礙,若今日你勝,你們二人皆能活下來……若我勝,他死前不會再受任何折磨。”
他給了朱白玉時間去為重傷的小七穩定傷勢,也給了朱白玉稍作喘息的時間,算是對朱白玉最大的尊重。
感受著黔驢身上傳來鼎盛的戰意,朱白玉也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于是抱著小七來到了一棵樹下,將其緩緩放于雪地上,二人對視間,小七忽然在朱白玉即將轉身時抓住他的手。
朱白玉身子一滯,他皺眉盯著捂住傷口的小七,看見了他眼底里的堅持與倔強,只能輕呼出一口氣,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等我。”
小七垂眸,纖柔的手緩慢松開。
朱白玉轉身走向了黔驢,后者在風雪中佇立的瘦削身影格外挺拔,單手提著巨刃,竟有了一種萬夫莫開的氣勢。
“你最引以為傲的暗器都已經用光,最后三根銀針不用來御敵,卻給了下屬療傷……如此,我也退一步,你去撿起先前遺落的銀針。”
朱白玉白袍隨風而動,身上染上的幾許殷紅在白袍間點綴得像朵朵殘梅。
“不需要。”
“既然你已經窺破了三寸仙的秘密,那你就應該知道,我這雙手要勝過世間大部分神兵。”
“你等我到現在,已算是讓步……江湖之爭,何需多言,要戰便戰!”
黔驢見狀便不再多言,身形一動,飛躍至半空中,瘦弱身軀竟迸出蛟龍強橫的力量感,沒有半分矯揉造作,手中巨刃劈開無數細雪,直直斬向了下方的朱白玉!
…
與此同時,十里外行王山上某座峰頭。
淳穹走得渾身發熱,便索性脫了從家中穿來的白色錦袍,坐于一棵頂著白帽子的雪松下,喚人烹茶。
他本是習武之人,血氣重于常人,此刻身上面頰與脖頸處散發著白霧蒸騰,憑空為他這輕柔面相加重了幾筆獨屬于武者的悍然。
隨他同行的這些衙役與家族中帶來的親衛當然湊不夠如此龐大的陣容,于是淳穹讓人提前散了銀子,從七爺那里借來了許多七殺堂的人,湊夠了人數,弄出了聞潮生要的‘大動靜’。
當七殺堂的眼線告知他忘川刺客接近隊伍的時候,坐于樹下的淳穹卻是沉默不語,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沸騰冒著熱氣的茶壺與燃燒正旺的明火,心頭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