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姑娘,你可算回來了。”
被這場小雪凍得宛如一只土撥鼠的程峰在檐下烤著火,頭幾乎快要縮到衣服領口里面去,他撐著膝蓋起身,從懷中摸出了一封信遞給阿水,然后又給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與一個小口袋。
“潮生給你寄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因為路程太遠,不大方便攜帶,所以信驛換成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與二十兩碎銀。”
阿水接過這些東西,微微頷首道:
“辛苦了……吃飯么?”
程峰搓了搓手,暗暗指著院門外,婉拒了阿水的好意:
“不了,有約。”
阿水:
“那你去吧,不留你了。”
程峰走后,阿水將買來的東西放于檐下,而后坐在了那搖搖晃晃的藤椅上,打開了信件,認真著信件上的內容,表情嚴肅得像是在做功課,但隨著時間流逝,她面容上的嚴肅漸漸化為了輕淺不可尋的笑。
聞潮生在信中向她分享了一些書院內比較有意思的事,并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戰績」,最后告訴她回信的時候,表明自己具體收到了多少銀子,這樣他才能確定路上是否有人做了小動作。
讀完信后,阿水順著信紙的褶皺認真將信折好收回了信封內,接著她去取來了紙筆,磨了墨,筆尖胡亂在墨硯里攪動幾下,似乎有了主意,在信上落下了第一行字:
「共收一百兩銀票,未見余下二十……」
寫到這里,阿水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眼里閃過不易察覺的狡黠光芒,有了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味道,不過待她仔細斟酌一會兒后,便將笑容完全收斂,迅速劃掉了第一句話,緊接著,她又覺得還不夠穩妥,多畫了幾橫,直到徹底抹去了那些字,才算放心。
她再次提筆,鄭重地、一筆一劃地寫道:
「共收財銀一百二十兩,一切安好,無事發生……」
這一句后,阿水咬著筆頭,陷入了更加深層次的思索,眉頭擰成了一團,愈發覺得糟心起來。
她寫「平山王如何如何」,覺得不妥,劃掉。
她寫「保重身體如何如何」,覺得太矯情,便也劃掉。
…
最終,經歷了漫長的思考,當阿水終于決定要寫什么的時候,她發現這張紙上已全是她的涂改。
阿水盯著信紙,徐徐吐出一口氣,目光掃過了那些自己寫過的「某部分」文字與痕跡,面龐掠過了一絲燙意,她迅速將紙揉做了一團,扔進了火堆,看著那些承載著神思的文字與烈火融為一體,直至出神。
雪風飛襲,一縷兩縷,掀了她遮顏的發,僵了落墨的筆。
檐下藤椅輕晃,細雪仍在舊處。
院中一切,皆如聞潮生離開時的模樣。
ps: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