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潮生在黑暗中撫摸著佛牌上的佛像,問道:
“冒昧問一句,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桃竹仙像在哭,但聞潮生覺得她大概已經沒有眼淚了。
“我殺的。”
聽見這三個字,聞潮生再一次怔住了,他不理解地望著根本看不見的桃竹仙:
“你為何要殺你的弟弟?”
桃竹仙絕望道:
“我怕死,我想活。”
聞潮生一瞬間便明白了什么,眸子微微瞪大。
“當年平山王讓你殺的人里……有一個是你的弟弟?”
桃竹仙:
“對。”
“我給他下了毒,他知道我給他下了毒,他說,他要我活下來……那一刻我才猛地醒悟,他死了,從此這世上就只有我一人了。”
“于是我喝了他的毒血,想與他一同去見阿爹阿媽……”
“可他死了,我卻活了。”
二人的談話到這里再一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他死了,從此這世上就只有我一人了。
這的確是一種很難被旁人共情的孤獨與絕望,也成了桃竹仙這么多年來折磨摧殘她的心魔。
她像是一條游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在「覓生」與「尋死」之間不停徘徊著。
聞潮生忽然明白,為什么桃竹仙總是一副蒼白瘦弱、顏容古怪的模樣了,常年被這種心魔困擾,能活成正常人的模樣才見了鬼。
到了清晨,終于見了雨。
很細很密的雨。
雨水雖小,卻也有辦法接,當它們順著山壁上流淌而下時,聞潮生用衣服去收集它們,然后擰來喝。
或許是天意的抉擇,桃竹仙在交代完遺言之后,陷入了重度昏迷,但仍然沒有死,而且還漸漸退燒了。
聞潮生給她喂了很多雨水,也沒有急著離開,嘗試用劍意打磨著山縫里的大石頭,將它們做成接水的容器。
但到了這里,雨、雪皆不好使了。
于是聞潮生又想到了風。
呂先生與北海道人先前都跟聞潮生講過,天地之間的每一樣東西,都承載著天地的道蘊,是最純粹,最原初的東西,人類的語言無法去精準描述這些,所以永遠不必執著于描述,用天地賦予他們的六感去直接接觸與體悟即可。
聞潮生覺得自己能學會,便站在了山縫面前吹了半個時辰的風,最后無事發生。
雨、雪二者有極大的共通處,他能快速領悟,而風與二者皆不同,聞潮生覺得再吹下去,自己可能會發燒,便無奈地回到了洞穴內。
光線幾經轉折,到了二人藏身之地便已較為微弱,可已然比昨夜的伸手不見五指好了許多,聞潮生回來的時候,桃竹仙已經蘇醒,她癱在了地面上,用麻木的眼神看著聞潮生,后者盤坐于地,對著她道:
“看來你的命是真的大,這都活了下來。”
桃竹仙沒有回應,但聞潮生見她神色較之昨夜清明許多,便又問道:
“這些年,你難道沒有恨過平山王,沒有想過殺他么?”
桃竹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恨過,但我沒有想過殺他,也殺不了他。”
“你該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隨便一名四境的高手接近平山王,都能取他性命,那平山王活不到今日。”
…
ps:晚安安安安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