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在石碑面前想了很長時間。
她一直在想,這石碑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書山有路」
原句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一句是早些年古之圣賢留下的箴言,用于規勸后來天下的學子,高敏觀察了前方的兩條岔路,終于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那便是這兩條岔路上的古木垂落而下的書籍稀稀疏疏,數量很少,與身后來時的路全不相同。
書山有路,路自然在書山之中。
沒有「書」的山,又如何能叫「書山」?
進入這里之前,聞潮生與高敏說過,參天殿的那些圣賢皆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面對他們留下的考題,必須要多做「閱讀理解」,不怕遐想亂想,就怕不想。
他固然沒將心里折辱的話講述出來,所謂的這些圣賢既然覺得自已生于云端,自是喜歡故弄深沉,出些考題,喜歡見仿佛取得真經一般,覺得自已醍醐灌頂,于是感恩戴德。
高敏如今按照自已的思路,折返而歸,她走后不久,那僧人似乎也想通了,起身向著來時路而去。
一往回走,那些讀書聲對他們產生的影響倏然減弱,這讓高敏愈發確定了自已的選擇是正確的,也對自已更加有信心起來。
這一份信心,當然本質上是對于聞潮生的信任。
在她的眼里,聞潮生是甚至要強過徐一知的天才,而天才面對難題自然有獨屬于自已的解法。
她經歷的這一切,也印證了聞潮生教她的并沒有錯,對方精準地掐住了參天殿那些圣賢的想法,但高敏并不知道,這只是歪打正著,聞潮生跟她講的那些,本質上只是為了加強她對于書山之試的信心。
一步一步,高敏愈行愈是輕快。
終于,當她回到了先前的位置時,云海茫茫中再一次出現了白玉階,一路通向云端,隔著這浩渺的煙云,高敏一眼望見了云海遠處的一座高山,山外白鶴飛騰,鳴唳云霄,宛如仙境。
如此景觀,她以往從未在書院之中見到過,但想到先前上山時,那位引路執事對他們的交代,高敏也便漸漸釋然了。
她登上云海之中的白玉階,隨著左腳第一步先邁上去,高敏的神色微變,身子剛一上去,竟被一股迅猛的力量彈了回來!
高敏沒穩住,險些摔倒,后背卻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扶住。
她驚覺回頭,看見一名僧人立于自已身后,僧人單手合十,看了一眼白玉階,默默來到了階梯上,邁出一腳。
有了高敏的前車之鑒,僧人顯然有了準備,他落穩腳后,便一步一步向著上面踩去。
“階梯上有特殊的力量,需要以丹海之力對抗,方能上來。”
僧人聲音溫和,向高敏給出了善意的提醒,后者也緊隨其后,踏上了這道白玉階,與先前在山下攀爬的白玉階不同,他們此次登上的白玉階上流轉著神秘力量,似乎對于他們這些登階之人極為排斥,不斷地要將他們從這白玉階上擠兌下去,本來這也沒什么關系,大不了也就是沒登上去,回到原點,但隨著二人登階百級之后,他們身后竟全被云霧遮掩,回頭時便能看見來時路上的白玉階完全消失不見,只剩下了茫茫云海。
這場面讓二人皆有些說不出的犯怵。
這若是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跌入云海,摔得粉身碎骨!
更為麻煩的是,他們越是往前,白玉階上排斥得力量便愈大。
高敏嘗試往回退了幾步,但身后消失的白玉階并沒有出現。
這意味著……這一次他們沒辦法再后退了。
那名陳國的僧人立于原地,也沒有急著往前,見到高敏跟上來后,才對著她道:
“越是往前,階梯上的抗力便越大,我們未必能撐多久,有其他的辦法么?”
高敏知道僧人的言外之意,她冷冷道:
“這是四國會武,書山之試關卡由圣賢設計,我大齊人才濟濟,贏得坦蕩,自然也輸得磊落,我若提前知道些什么,你還有機會在這里遇見我么?”
僧人聞言微微嘆息一聲。
“阿彌陀佛,是小僧失言了,一念之妄,請施主莫要怪罪。”
言罷,他便繼續朝著白玉階的上方而去,僧人的修為要比高敏更高,屬于三境圓滿,如是他理應也要比高敏走得更快更遠,但事情卻并非如此,又是百級之后,僧人漸漸感覺到自已力竭,回頭看向高敏時,對方與他一樣,渾身早已經被汗水濕透,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顯然也累得不輕。
他們已經快要抵達極限,只是前方仍舊茫茫然一片,完全看不見盡頭。
再這樣下去,他們只怕撐不到三五十階,就得直接脫力,被階梯上的神秘力量彈下萬丈深淵。
至于他們能否活下來……誰也不敢保證。
四國會武中并沒有任何一條規定是要保證他們這些參與者的生命安全,往年多屆四國會武,每次死于其間的人比比皆是,他們自然也沒什么特殊。
感覺到自已的體力與丹海之力快要抵達極限,高敏的內心不由自主惶恐起來。
她是想要通過自已的努力改善自已娘親在家中的境遇……但她也不想死。
她怕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