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遠處,一處地勢開闊、視野良好的半坡上,甚至能看到一門用沙袋簡單壘筑的粗糙炮位,炮管反射著黯淡的光。
盤踞于此的“業火旅”,早已將這“落魂山”的每一分地利、每一塊磐石都嵌入了致命的殺機里,這座猙獰的山峰,便是他們最為堅固的魔巢堡壘,吞噬入侵者的巨口深淵。
“你看看,業火旅里邊有多少人手,前幾天001給他們的防御設施炸了個稀巴爛,這才多少天,就完全修復了。”常小魚指著山上說道。
“鬼門關一道道的,今日就見識見識閻青云這‘落魂山’究竟有多深!”石城的聲音不高,透著久經沙場淬煉的平靜,那平靜底下蘊含的銳利,如同深潭下的精鋼。
“不就是個代理話事人,狗腿子一個,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讓他今日得意了起來,常爺,你能打敗他一次兩次,就能打敗他無數次!”
常小魚微微側頭,聲音同樣低啞如風過巖石:“還是小心為妙,這里到處都架著火器,門門都藏著鬼祟。”那雙銳利的鷹眼未曾停歇地捕捉著四周每一絲微弱的氣息異動,每一片可疑的石影后,似乎都潛伏著森然的兇光。
山路越來越陡,也越來越窄,常小魚的馬在崎嶇的路上走得更加艱難,終于,一片相對平坦的山坳出現在前方。
這里似乎原本有個村子,殘存的幾段傾頹石墻、幾根未曾倒下的斷梁歪斜撐立,無言訴說著曾經的生機和此刻的荒涼。
然而這破敗的底色之上,卻涂抹著極其不協調的猙獰色彩,銹跡斑斑的鐵皮屋子如同毒癬一般牢牢釘在廢墟的骨架上,尖銳的棱角刺破了這片死寂,上面覆蓋著厚重的泥點,以及大片大片干涸發黑的血跡,不知來自何方,也無從分辨歸屬。
唯一確定的是,這里曾經死過不少人,可能是業火旅屠殺了落魂山附近所有的村落。
空氣中那股濃郁的硝煙味陡然濃重起來,其中夾雜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劣質酒漿的刺鼻酸餿和體垢汗液混合發酵的惡臭,令人窒息。
三五成群、身形粗壯面目彪悍的傭兵在廢墟間晃蕩,他們穿著骯臟混雜的地方舊軍裝,有人倚著斷壁,用沾滿油膩的軍刀剔牙,眼睛賊溜溜地在常小魚主仆二人身上掃視;有人圍著一堆燃燒的垃圾取暖,火堆上還架著一只滴著油、不知何種動物的腿。
幾個在檢查武器的家伙停了下來,毫不避諱地將手中步槍槍口抬高一寸,指向常小魚的方向,動作雖未明示攻擊意向,但那冰冷的鋼鐵尖端與漠然而挑釁的眼神,便是最赤裸的威懾。
“喂!”其中一人似乎是嗅到了金錢的氣息,對常小魚喊道。
在這片兵匪混雜的污濁氣味里,一股更為隱秘、更為詭異的氣息卻如同冰冷的蛇信,時隱時現地觸動著常小魚敏銳的神經,它源自那些角落里無聲無息矗立的人影。
他們的裝束迥異于喧嘩粗野的傭兵,裹身的是深沉近乎墨色的長衫或袍服,衣料黯淡無光,與周圍灰敗的瓦礫仿佛融為一體,只有在他們細微動作時衣料摩擦發出些微聲音才顯露存在。
其中一人靠在半堵廢墻的角落,兜帽的陰影幾乎完全遮住了臉孔,只露出一只枯瘦如鷹爪的手,那手的幾根指間,竟靈活地盤繞著一條通體碧綠、色彩鮮艷到妖異的毒蛇,蛇頭微微昂起,嘶嘶的信子無聲吞吐,在晦暗的光線下映著幽幽微光。
還有不遠處的樹影下,另一個黑袍人袖口微微露出一角,常小魚銳利地捕捉到他指間轉動的微小物件,數只磨得光滑、泛著森然寒光的指骨骰子,在他指縫間輕巧翻滾跳躍著,透出令人心底發毛的平靜。
“想必這就是影牙了。”常小魚在心中想道。
來自東南亞那片彌漫著瘴氣與邪異的叢林深處,被閻青云這頭猛鬼以重金和許諾網羅而來的渣滓與鬼魅,這些人,早已將自己的靈魂抵押給了異域的惡神詭靈,換取了常人無法理解的污穢邪力。
他們便是閻青云貼身環繞最為致命的毒霧,無聲無息地散發著恐懼的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