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程氏愣住,從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宋英重重地點頭,“是啊,你操勞了一輩子,為他人著想了一輩子,也該為自己想想。
家里又不是揭不開鍋,一副藥的錢也沒有貴到就吃不起,省出來的那點對整個家庭來說,也不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但對你而言,可以讓你活得更舒坦,這就夠了。”
程氏愣了好久,眼睛漸漸有些濕潤,許久許久之后,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若是我再年輕個十歲,你跟我說這番話,我一定會繼續治,甭管能不能根治,只要能讓自己好受一些就成。
但現在,我一個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婆子,就不浪費那個錢了。
哎~這人老了呀,這里痛、那里麻,那點不舒服呀,也就沒什么大不了的,忍忍就過去了。”
宋英聽得十分沉重,她正是青蔥歲月,沒法理解這些年老之人的心態,只是很感慨、很惋惜,一個女人的一生,究竟靠忍,渡過了多少傷痛與委屈。
“行,不開藥了。里衣記得穿細棉的,勤換洗。”
程氏應下,穿好衣裳,顫巍巍走了出去。
宋英回到診室,這會兒沒有其他病人,馬大夫在查看林文軒的醫案,看到不嚴謹處就罵兩句。
宋英輕輕吐出口氣,將心里的沉重都吐出來,然后趕緊拿了自己的醫案,請馬大夫查看與指點。
“大夫在嗎?”一個捏著嗓子的男聲響起。
三人齊齊望過去,只見一中年男子縮著脖子,從門框邊探出個頭往里面看。
看清屋內的三人,他驚呼一聲,“怎么還有個女娃!”
忙抬起手,用袖子擋著了臉,“我走錯地了,打擾了!”
宋英無語,這借口也太爛了,前面還問大夫呢,附近的醫館可就他們一家。
剛走出幾步,那男子似乎也想起了附近只有回春堂一家醫館,又佝僂著身體,夾著腿回來了,“大夫,我要看病。”
馬大夫輕咳了一聲,非常平靜而自然地道:“這邊坐,來,我摸摸脈,你說說癥狀。”
中年男子一張臉瞬間漲得紫紅,瞄了眼宋英,扭捏道:“大夫,我有點不方便,能換個私密的地方看診么。”
馬大夫點頭,帶他去了后院。
他這扭扭捏捏的樣子,宋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也是裝沒懂,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寫醫案了。
剛寫了幾筆,就有人進來道:“小宋大夫,這會兒有空嗎?能去我們府里出診么?”
宋英一眼便認出來人是何夫人身邊的得力仆婦,何家只是商賈之家,并不像申府那樣,各類仆婦下人一大堆,但很明顯,這位婦人是何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相當于內院第一管事。
竟讓她親自來請,宋英有點驚訝,“你們少奶奶要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