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旌一口氣穿過大街小巷,到了回春堂門口,先前的急切與憤怒都沒有了,只剩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猶豫。
幸而他本性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只片刻便抬腳進了醫館。
宋英的診桌靠窗放著,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此時她站在患者坐的那一方,微彎著身子,給一個小嬰孩做檢查。
沈旌走近了幾步,看見那嬰孩被一個婦人抱著,肚皮鼓鼓囊囊的,布滿了可怖的青筋,觸目驚心。
抱著孩子的婦人眼淚吧嗒吧嗒直掉,宋英的神情卻是一直很平靜,語氣溫和而輕緩。
她一邊輕輕摁了摁小嬰兒的肚子,一邊詢問著:“大小便怎么樣?”
“尿很黃,粑粑半天拉不出來,小宋大夫,我娃兒這病嚴重嗎?”
“只是肝脾不和,濕熱蘊結,不是什么問題,我給開個舒肝理脾、行氣消腫的方子就行。”
說著,她直起了身,準備回到另一邊開方子,抬眸看見了院中的沈旌,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沈公子怎么來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邊說著,她一邊伸長脖子環視一圈院子里,沒發現袁清的身影,有些奇怪,“袁清呢?今兒就你一人來的嗎?”
沈旌頓覺心里憋得慌,他現在不想從任何人嘴里聽到這個名字,特別是從宋英的嘴里。
他咬著后槽牙,郁悶道:“他在縣衙里處理進學的事,我自己來的。”
宋英有些失望,又問:“那你是哪里不舒服?”
沈旌很想回一句,沒有生病就不能來找你嗎,可到底顧忌著,沒有說出口,而是道:“我胸口鈍痛,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心臟,疼得很。”
“你這是肝氣郁結,可是還記掛著落榜的事情?先前就勸過你,你還年輕,一次沒考過很正常。”
宋英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快速開好方子,交給對面的婦人,示意她去抓藥。
囑咐完,見沈旌還站在院子里,不由道:“進來呀,我給你瞧瞧。”
沈旌郁悶不已,他是為落榜么?
他走了進去,坐下,伸出手給宋英把脈。
“從脈象上來看,不是很嚴重,不用吃藥,你自己調節一下,想開些就成。”
宋英話音一落,就有病人走過來,站到旁邊,等著沈旌讓開位置。
沈旌更郁悶了,又不得不起身,因為嚴格來說,他算是插了人家的隊。
他在旁看著宋英給人看病,一直等到上午的病人看完,見他沒有走,馬大夫自然邀請他吃午飯。
沈旌應下,又對道:“宋英妹子,我有話跟你說。”
宋英點頭,“你說。”
沈旌望了眼端著茶盞飲茶的馬大夫,熟稔而利落地替馬大夫收拾桌子的林文軒,然后不說話。
意思很明顯,想單獨與宋英說。
林文軒皺眉:“沈公子,你與我師妹不沾親不帶故,孤男寡女的,怎可單獨相處,你有什么事就在這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