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忽而想到在云來客棧,那位費掌柜一口一個藥童,忽而起了揶揄的心思。
她將藥箱遞過去,抖了抖衣裙,神氣道:“走吧,小藥童。”
袁清先是一怔,旋即莞爾,他將藥箱挎在肩上,另一只手提著燈籠,暖黃的光暈在他眉眼間流轉,襯得那笑意愈發清朗。
“是,小宋大夫。”他微微躬身,故意拖長了語調,學著小藥童的模樣,“天黑路滑,您注意腳下——”
夜風拂過,掀起宋英的衣角,也帶起袁清袖間一縷若有似無的墨香。她忍不住側目,卻見他眉眼低垂,一副恭順模樣,偏那唇角微微上揚,分明藏著幾分促狹。
宋英彎了唇角,抬步向前,裙擺掃過青石板上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袁清繞到她另一邊,走在她略前一點的位置,擋住襲來的夜風。
夜風呼呼,吹得火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又悄悄交疊在一起。
走出縣衙范圍,宋英望了眼四周,見沒有人,才道:“陳太太在清風觀的時候,你聽說了吧?”
袁清微微頷首,“聽說了。”
知縣公子天生殘缺的消息如長了翅膀般,隨著香客們下山,傳遍了清水縣大街小巷。
不少人還跑到縣衙門口張望,縣學就在縣衙旁邊,生員們也在議論此事,甚至有議論說陳知縣夫妻做了缺德事,才會累積子孫后代。
宋英嘆了口氣,小聲道:“本來我打算下午去找你,告訴你事情沒成的,沒想到圓融道長竟會那樣說。”
經此一遭,袁珊算是徹底擺脫了陳家的親事,他們的意圖達成了。
對于圓融道長,他們自然感激,若沒有他這番舉動,后續他們大概只能明確拒絕陳家的親事。
以陳太太那性子,兩家定然就是撕破臉了。
可宋英有疑惑,說來她與圓融道長并無多深的交情,隨口一句話的小忙沒什么,可圓融道長竟會為了他們,得罪一縣父母官。
這個忙太大了,換成是她,她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為一個外人,去得罪權貴。
袁清抿了抿唇角,“圓融道長乃修道之人,慈悲為懷,也許他是不忍見無辜女子重復陳太太的悲劇。”
這倒是,如果陳少爺的兒子也是傻子,那他的妻子只會比現在的陳太太更絕望,有嚴厲的婆母盯著,還得照顧癡傻的丈夫與兒子,未來也要為癡傻兒子的婚事殫精竭慮。
翌日,宋英剛到醫館就被陳家請去,她本以為是陳太太病情加重,進屋后卻發現氣氛肅然,從丫鬟到婆子,神色都很冷。
“小宋大夫,我待你不薄吧?你為何這樣害我?”
陳太太的聲音冷得掉冰碴子。
宋英愣了愣,掃了眼屋內眾人冰冷的目光,事情暴露了?
是昨晚有人聽見了嗎?
不應該呀,那時周圍分明沒人,他們說話聲音又那樣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