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緊繃的心松了松,又發現周大福的手上很多冷汗,剛接觸到的冰涼感正是來源于此,不是什么尸體、陰氣。
她松了口氣,搭著脈,從‘舉’到‘按’細細推尋,指下脈來從容,卻如倦客徐行——寸部似露滴將晞,乍看似無大礙,然細辨之,尺脈沉處隱有斷續,如遠鐘余響,力不能透。
她抬眸望向馬大夫,輕聲道:“左寸沉細如絲,但節律均勻;關部微弦不僵;尺部沉穩有力,根基未損。”
周大福一臉期待地問:“所以我這真的是病?”
宋英的指尖還搭在他的腕上,卻先觸到了他灼灼的目光,那眼里燒著一簇搖搖欲墜的火苗,仿佛她一句話就能將它掐滅,或是助它燎原。
她垂下眼睫,柔聲道:“先等我們診完。”
周大福使勁兒點頭,“行,你們診,你們診。”
馬大夫捻著須,眉頭倏然皺起:“右寸浮大略散。”
“不會吧?”宋英驚愕,“左右寸部怎么會差別這么大?”
馬大夫挪開手,示意她親自感受。
宋英一手搭著周大福的左手,一手搭著他的右手,兩邊診脈,然后她張大了嘴巴,左右寸脈可以說是完全相反!
《黃帝內經》有言,脈氣流經,經氣歸肺,肺朝百脈。肺主氣,心主血,左右寸脈(心肺)通過氣血相貫而聯動,怎么可能會反差這么大?
林文軒也是驚訝得不行,上前道:“我也摸摸看。”
宋英讓開,他同樣雙手搭脈,細細摸了一陣,驚呼道:“這怎么可能呢?”
周大福不懂醫術,不明白他們的反應為何,他只關心一件事情,“所以我真的只是病了?”
宋英望了眼馬大夫,斟酌著詞句回答道:“左寸候心,心藏神,腦為元神之府。
你的寸脈如此反常,確實可能是腦內某個地方受損所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大福不安的面容,“但你控制不了左手左腳的情況,看著像是肝風內動,筋脈失養。但我又覺得不對。”
左關脈主肝,但關脈只是微有異養,并沒有明顯的病邪跡象。
說著,她望向馬大夫,“師叔,我拿不準,你呢?”
馬大夫捋著花白的胡須,沉聲道:“老夫行醫數十載,這般離經叛道的脈象,著實罕見,明兒叫你師父過來,看看她有沒有什么想法。”
周大福的眼睛剎那暗淡了,他低頭看著自己被反綁著的左手,苦澀道:“不知這位大夫眼下在何處坐診?若是路途不遠,我這便過去,也省得讓這位大夫辛苦跑一趟。”
“家師住的倒是不遠,就在東街,只是今兒下午,她要去申府出診,沒有時間,你明兒上午過來。”
頓了下,她又道:“你這病,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你們趕路過來,想必也累了,先找間客棧住下,歇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