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來一趟京城不容易,返程時自然得為親朋好友們捎些土儀。
自莊子回來后,宋英就籌劃著采買之事,林文軒熱情地給他們做向導,并列了個單子。
宋英拿著單子道:“我們先去六必居買些醬菜,以前京里給師父捎過,滋味極好,很下飯。還有西山的杏脯、御棗巷的脆棗、茯苓餅、蓼花糖,這些都能久存不壞,路上還能當干糧解饞。”
袁清從她手中拿走單子折好,揣入袖中:“不急,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這兩個月來,袁清頻繁參加文人雅集,連國子監大儒的講學也去聽過幾回,宋英只當他是尋著了什么風雅去處,笑道:“好,等師兄出來咱們就出發。”
“就我們二人,不等他。”袁清不由分說拉著她的袖子出了門,早有一輛青帷馬車候在門口。
上了車,馬車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座青磚黛瓦的二進宅院前,宋英撩開車簾,但見黑漆大門上懸著素面松木匾額,以靛青顏料寫著"靜觀齋"三個端正楷字,雖無金粉裝飾,卻自有一番清雅氣度。
“這是何處?”她疑惑不已,這宅子分明是戶人家,詩會文會不是通常在些有山有水,景致極佳的園林山寺里舉辦么?
袁清笑而不語,上前輕叩門環,銅環敲在烏木大門上,發出不疾不徐篤篤聲,在寂靜的巷子里格外醒耳。
不多時,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推開大門,看見袁清恭敬地行禮:“老爺回來了。”
隨即瞅了眼宋英,見她是姑娘家裝扮,又深深行禮道:“小姐安好。”
宋英驚得合不攏嘴,瞪圓眼睛望向袁清,這是什么情況?
袁清指了指里面,含笑領著她進去,邊走邊道:“我買的宅子,后年春闈時我們就可以住進來,不用去客棧跟人擠。”
“你、不是、”宋英斟酌著詞句,“眼下置宅是否太早了些?況且還是二進的規制,這也太大了!”
袁家如今光景才見起色,銀錢仍是不夠寬裕,還得緊著要緊的地方花。
這宅子這般大,距離吏部、戶部等衙門又很近,價格定然不菲。這么多錢都花在幾年后才需要的房子上,實在不合宜。
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方方正正的庭院里,青磚墁地,光可鑒人。
東南角一株石榴樹亭亭而立,枝干虬勁如游龍,樹冠如翠蓋般撐開,投下斑駁光影。
時值八月,枝頭已結滿拳頭大小的青果,其間三兩顆初現紅暈,恰似少女羞赧的面頰,在碧葉掩映間若隱若現。
一位身著靛青棉布衣裙的老婦人手持抹布自正房走出,見二人身影,忙將抹布掖在腰間,行禮道:“老爺、小姐。”
看見她,宋英又覺不對:“等等,你還買奴仆了?!”
待袁清點頭,她更是驚得不行,只覺面前的袁清仿佛被人奪舍了,做出的事情完全不是他以往的性格。
“你先下去,一會兒再來打掃。”袁清命退仆人,拉著她到正房坐下,“這處宅子我想請林大夫搬過來住,也好幫忙照看一二。”
“你不是買了倆仆人嗎?”宋英越發不解,對上袁清堅定的目光,心頭驀地閃過一絲明悟,“你置辦這處宅子,其實是為了師父對不對?”
袁清唇角微揚,“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