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輕籠著蜿蜒的河道。
忽而,一聲響亮的嬰啼刺破清晨的寧靜,驚起岸邊幾只白鷺。
外面等候的研秋忙問:“是不是生了?我可以進來了嗎?太太可還安好?”
張嬤嬤抱著嬰孩放進熱水里清洗,“進來吧。”
研秋急急進去,直撲俞令紈身邊,見主子面色慘白、發絲濕漉漉貼在臉頰上,整個人猶如從水里撈出似的,她擔憂不已,“宋大夫,我們太太沒事吧?”
“無礙,”宋英擰了熱帕子,輕輕拭去俞令紈額頭的冷汗,“只是力竭了,睡一覺便好。”
說著宋英都覺得不可思議,昨夜經歷那么兇險的事情,又是在如此缺藥少物的簡陋環境下,但俞令紈生得還算順利。
可能是因心里憋著一口氣,想盡快與丈夫重逢,她求生欲驚人,咬著帕子愣是一聲沒叫,全用來使勁了。
研秋這才松了口氣,又去看新生兒,“嬤嬤,是位少爺還是小姐?”
張嬤嬤面上終于露出一點笑,“是小姐。”
“小姐好呀,”研秋的聲音也染上些喜色,“咱們太太已有一位少爺,如今再添位小姐,兒女雙全,好福氣。”
張嬤嬤利索地將嬰孩包裹好,回頭望了眼已經睡過去的俞令紈,長長呼出口氣,道:“是啊,我們太太好福氣,老爺一定會活著回去的。”
想到此時不知在哪里是男主人,二人的心情又低落了幾分。
宋英收好銀針等物,查看了一番嬰孩的狀況,囑咐她們一個時辰后叫醒俞令紈,給孩子喂奶,而后就出去了。
“賬冊你看了嗎?里面寫的什么?”一掀簾她就急急問道。
這幅心急火燎的樣子,讓袁清都呆了下,還是先問了句:“嫂子沒事吧?”
“母女平安,快給我瞧瞧!”
袁清將賬冊遞給她,并道:“賬冊是汪知州給張兄的,里面是漕運總兵范永康與巡按御史萬世恒……”
原來,汪知州到臨清上任以后,從一些異常的蛛絲馬跡查到漕運總兵范永康勾巡按御史萬世恒,以及兩位把總屠大昌、邵志強虛報漕兵名額吃空餉、倒賣火器、漕船。
臨清作為大運河沿岸重要的交通樞紐,極倚重漕運,衛所漕官實際上權力很大,汪知州這位一州之長行事多有掣肘。
此事又涉及漕運最高長官,總并范永康,汪知州行事就更加艱難,想了許多法子,也未能成功將證據送出臨清。
近日,他察覺到有人在監視自己,擔心是他暗查的事情被范永康等人知道了,愁得茶飯不思。
這時,他們一行人到了。
翰林詞臣,向來有風骨。
當初前任首輔把持朝政,權傾朝野,六部堂官俯首,都察院噤聲,科道言官亦懾于其威,無人敢批其逆鱗,滿朝朱紫,竟無一人敢直諫其過。
誰曾想,平日里那些只知埋首青史、吟風弄月的翰林們,卻在此刻顯出了錚錚鐵骨,站了出來,毅然執筆上疏,以墨為劍,以文為刃,直指權相之非!
故而,汪知州很是信得過張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