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忽而響起三聲震耳欲聾的炮響。
又聽得銅鑼敲響的聲音,鐵鏈與木頭摩擦的嘎吱聲音。
宋英呆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開閘的聲音,之前他們過閘的時候,有聽過。
除了官船一律不放行,那么,是有官船要離開南陽鎮,還是有官船到了南陽鎮?
她快速思考著,眼睛則緊緊盯著閘道的方向,如果是前一種,對他們而言可能是好事,但后一種就不太妙了。
閘門絞盤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被強行喚醒,隨著閘板一寸寸抬升,運河驟然暴怒,渾濁的浪頭裹挾著浮沫,如同掙脫牢籠的野獸般咆哮著沖出閘隙。
飛濺的水花如暴雨般潑向碼頭,圍觀的纖夫們來不及躲閃,被澆得滿頭腥臭。
“轟——”
悶雷般的巨響從河底炸開,震得岸邊柳枝簌簌發抖,仿佛有巨人在水下擂動戰鼓。
閘門完全升起時,一艘精巧的客船緩緩駛出,船身不過五六丈長,通體漆著上好的桐油,船檐下細細描著朱紅色的纏枝紋,船頭還掛著兩盞琉璃風燈,隨著水波輕輕搖曳。
這船雖小,卻處處透著講究,既沒有官船威嚴的裝飾,也不似商船那般堆滿貨物。
船尾站著個穿靛藍短打的船夫,正悠閑地撐著竹篙,船身劃過水面時幾乎不聞聲響,只留下一道漸漸平復的漣漪。
宋英詫異地望向袁清,“不是說只有官船才能通過嗎?”
袁清同樣不解,卻沒有多說。
很快,那客船停泊好,從中走出三人,為首的是個穿著褐色直裰,頭戴無紋方巾。
他微側著身,與略后他一步的中年說著什么,最后面則是一個年輕小廝打扮的人,身上還背著一個藥箱。
之前一位與宋英聊天的大娘略帶諷刺道:“這雖不是官船,卻與官船也差不了多少。”
宋英忙問:“什么意思?”
大娘扯了扯嘴角,指著前面的中年男子道:“那是鎮上祝老爺家的管家,祝老爺的妹妹是知縣大人的夫人,你說他的船是不是與官船沒什么區別?”
“原來是這樣。”宋英恍然大悟。
袁清卻是蹙起了眉,南陽地處要沖,朝廷在南陽增設管河主簿后,明面上是由河道衙門與地方官府雙重管理。
但實際上,河道上的紅批文書比縣太爺的朱簽更好使,如果祝家只是與縣太爺有親,這種時候,大概率是不可能開閘放他家的船過來的。
河道上的事情,自然是找楚大江兄弟更好。
他望了眼不遠處的楚大江,耐著性子先離開碼頭,等遠離兵丁們的視線范圍,幾人才匯合。
他立刻便問:“這位祝老爺,還有什么關系?”
楚大江揚了揚眉,“袁相公果然敏銳,這祝正宏確實不一般,在黑白兩道都很有能量,與我們漕司衙門關系也非常密切。”
楚大河則是道:“袁相公是想通過祝家的船離開么?這只怕行不通,當初我們兄弟不知輕重,找漂損找到了祝家的頭上,與祝家有些恩怨,他不會幫我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