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我遇見二爺時,二爺尚且拎著大伯,四處耍趣,仿佛剛及冠的年輕人似的。如今轉眼數年光景過去,誰能想到二爺已然為人父母,得享人倫之樂。”
馮二爺把著徐青的手臂,笑道:“若沒徐兄弟,哪有爺們兒今天?咱們也別在門外站著了,快進院里,我這幾日弄了些頂好的詩詞字畫,徐兄弟可得好好瞧瞧.”
徐青聞言笑道:“字畫?二爺莫不是打小就要培養家里小子,將來打算讓他做個舉人老爺?”
馮二爺哈哈大笑:“他若是能當上舉人老爺,我便是登時死了,也當含笑九泉。”
“大過年的,莫說不吉利的話,這宅子我就不進了,還有些朋友我得緊早趕去會一會,不然以后怕是機會就不多了。”
馮二爺沒聽出徐青的言外之意,他松開手道:“你且等著,前幾日我叫人弄了些江南道的點心,你嫂子愛吃這個,正好你拿些回去吃。”
見徐青想要拒絕,馮二爺緊跟著道:“便是你不吃,拿回去養貓也是好的。”
拜訪完馮二爺,徐青又去距離縣爺府不遠的東道口看望了王陵遠。
這位王師兄如今卻不孤單,他的兩個徒弟宋圖、竇云就住在東西隔壁,兩家每日都會送去吃食,或將王陵遠請去家中做客。
日子倒也過的舒坦。
王陵遠閱人無數,見過的死人也不在少數,他一看到徐青過來拜訪,并提起以前的許多過往,便皺眉問道:“師弟這是要出遠門?”
徐青詫異道:“師兄何以見得?”
王陵遠笑罵道:“往年里,你何曾在意過昔日舊事?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我還當你是個不食人間五谷的神仙!”
“那不能夠,誰家仙人會開喪葬鋪子,整日和死人打交道?”
“也是。”王陵遠點了點頭,轉而問道:“師弟這次要離去多久?若是真遇到難事,可與師兄講來,師兄雖已老邁,可在這津門還是有些熟人的。”
徐青搖了搖頭,說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需要出趟遠差,解決一樁舊事。”
“師弟可否告知去處?”
“黔州。”
王陵遠復又問道:“這一去多久回來?”
徐青沉默片刻,答道:“至少十年。”
“十年.”
王陵遠抬頭看向屋外雪景,吶吶自語。
“十年,到那時也不知有無再見之日。”
徐青沒有回答,他轉而問道:“我上次給師兄的丹藥,師兄可曾服用過?”
“還剩下些許。”
徐青點點頭,復又取出一個方子,和一些丹藥,說道:“按方抓藥,配合這些丹藥可鞏固體魄,師兄且放寬心,或許還能得個白壽之年。”
白壽便是九十九歲,百去掉一橫,既一歲,便為白壽。
“我一介老朽,活那許久做甚?豈不聞老而不死是為賊乎?”
王陵遠收下徐青好意,卻對長壽并無那般渴望。
離開東道口胡同,徐青去往牙行尋李四爺的時候,在冰天雪地里,碰見了一位熟人。
此時心緣和尚光著一只腳,穿著破舊百衲衣,光著腦門,正在水門橋上頭哼唱小曲。
徐青瞅見這癲和尚,心里一樂,踏雪無聲的來到他身后,照著那锃亮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正哼曲兒的心緣嚇得渾身一激靈,嘴里的調也跟著跑。
他大跳回頭,見是徐青,臉色立馬就垮了下來。
“你這人怎么走路總沒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