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冢碑林。
徐青望著被風沙侵蝕數百年,已經凋敝的不成模樣的義冢,微微一嘆。
隨著大雍氣數耗盡,昔日尚能聽見軍士喧嚷的碑林,已然成了一座真正的荒墳野冢。
徐青在義冢里待過不少時日,他循著記憶里的舊跡,一路走到墳塋深處。
在一處土包上,有個大氅破爛,盔甲腐銹的骷髏元帥正側對著他看向曾經帥旗佇立方位。
徐青順著對方的目光瞧去,只見那最高的墳塋上有一桿因腐朽折斷的旗桿。
而那寫有雍字的旗面,已然不知所蹤。
此時八旗元帥恍若敗軍之將,孤身一人坐在墳頭上。
在墳頭
帝皇一百二十八人杠,王侯八十人杠,一國元帥六十四人杠。
徐青身后的紙人長龍,正好合夠六十四數。
“元帥,時辰到了。”
一直望著帥旗發愣的八旗元帥終于側目看向墳下,青年依舊是十幾年前初見時的樣貌,那臉上攜帶的笑容也絲毫未變。
活人肅穆,枯骨堆笑。
縱山河反復,唯此人始終如一。
八旗元帥恍然,原來這白面青年從始至終都是想為他送殯,而那笑容也只是迎來送往帶著的職業微笑。
“大雍.可是亡自你手?”
沙啞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陰河呆久了,八旗元帥的聲音也飽含風沙。
徐青點頭又搖頭。
“大雍是亡于己身,自古至今多少王朝興衰,可是一人造就?”
徐青笑道:“我不過是提前給它一個痛快,免得它繼續荼毒世人。”
“元帥非今時之人,無法看到俗世百姓水深火熱,也無法看到我與大雍的矛盾,若往長遠看,或許這提早結束的一二十年,對后世兒郎們是件極好的事。”
八旗元帥胸中快要熄滅的命火愣是被徐青的一番話激的往上竄了竄。
滅了大雍對子孫后代是件好事?
這對他這個打下大雍天下的開國元帥而言,何其諷刺!
徐青似乎看出了八旗元帥動了心火,他嘖了一聲,再次提醒道:“元帥不是今時人,大雍也不是當年的大雍,古今驚才絕艷者何其多,誰人逃得過亡國命運?”
“助力始祖皇帝一統天下的文武將臣,不也沒能阻止時代幕?”
“元帥要看開些,我聽聞黔州商家商少陽領淮南兵馬,與顧家四象兵一同大破南厝蠻夷,將之驅逐南境六百里,收復三郡失地,足以稱得上圓滿。”
八旗元帥剛被激起的命火,又迅速了回去,他深深看了一眼徐青,拔出身旁長槊道:
“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吾既然一朝為大雍將帥,那一朝便要為大雍做事。”
“你若想與吾收尸,需得踏平吾之墳塋,折斷吾手中之槊!”
徐青瞧著命火撲朔,一如風中殘燭的老元帥,最終還是拔出了手中劍。
“這劍是左將軍贈予我的配劍,我便是拿著它取了昏君性命,元帥莫不是也想葬身在這劍下?”
“.”
聽到左子雄,八旗元帥忽然頓了頓,問道:“左將軍可曾勤王護駕?難道你也殺了他?”
徐青啞然失笑:“我答應過元帥,要將左將軍活著送出陰河,又怎好送出陰河后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