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爽看著李崇笑著笑著咳嗽了起來,給他拿起了虎子。
李崇啐了一口老痰進虎子里,臉上舒緩了一些,又嫌棄的讓李爽將之拿開。
“老夫自知時日無多,你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了。”
李爽知道,這是李崇有事要吩咐他。可誰知李崇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李爽面色大變。
“天下就要大亂了!”
李崇在李爽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挺直了腰背,開口道:
“朝廷已經定下了安置六鎮降軍的方略,要將他們安置在冀、定、瀛三州就食!”
如何安置六鎮降軍,北魏朝廷的選擇其實不多,或者說,根本就沒有。
關中已經亂了,不可能再放這些人南下。
河南地安置不了這么多人。
讓這些人去塞北,任他們自生自滅,這無疑是給柔然、高車、鐵勒這些部落添油加柴,讓他們互相勾結,一起南下劫掠。
若如廣陽王元深所說,安置在恒州以北,看似可行,實則不可行。
平城的政治意義太大了,若是這些叛軍和坐鎮平城的宗室勾結,舉兵南下,對于洛陽朝廷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更何況,恒州以北的田地有限,要安置他們,朝廷每年還要給大筆的錢糧。洛陽朝廷若是愿意給北境更多的錢糧,那六鎮還會起事么?
思來想去,洛陽的朝廷選擇了一條最便宜,也最不用操心的方案。
寄希望于河北廣大的土地能夠消化這些六鎮叛軍!
李崇已經看到了大亂之象,朝廷之中也不是沒有明眼人,可誰都不敢提出來。
因為沒有辦法!
“其實在我看來,還有一法,干脆利落!”
李崇看了一眼李爽,沒聽他說,也知道他的法子是什么。
“你的法子有傷天和,更何況,派誰去做,你去么?”
李爽搖了搖頭,知道這是個巨坑。
“這不是有廣陽王么,他若真的如他所說是個忠臣,怎么會將這個麻煩留給朝廷呢?”
李崇笑罵道:
“你還真是看人挑擔不吃力啊!”
將這投降的叛軍內伊組特,那么麻煩便沒有了。
可問題是,沒人敢這么說,也沒人敢這么做。
先別說六鎮軍和洛陽顯貴之間的親戚關系,便是最終在擊敗這支叛軍之中出了大力的賀拔父子,也是六鎮出身。
讓六鎮軍去坑六鎮軍,顯然不可能,操作不當,便又是一場大亂。
“不說這些了,你以為爾朱榮是何人?”
看著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的李崇,李爽道:
“霸主!”
李崇點了點頭,又問道:
“可自古以來霸主又有幾人是好下場呢?”
李爽沉默了,卻聽李崇繼續道:
“你在恒、朔兩州下的幾手閑棋很不錯,如今朝廷中那些蠢貨又自以為聰明將汾州這個大麻煩給了你,這汾州之局看似無解,實則不然。”
李爽聽了,心中暗笑。
元雍等人設的局,有一個前提,那便是爾朱榮和李爽最終都只能在一塊蛋糕上你爭我搶。
可天下若是亂了,蛋糕便能做大。
“不過,要將這幾手閑子最終連成大龍,躲避爾朱榮這位霸主帶來的禍患,就必須要得到一個地方。”
“請義父指教!”
李崇說了太多的話,神情萎靡,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李爽正要去扶,卻被他輕輕推開了。
李崇用盡所有的力氣,堅定的吐出了四個字。
“關中——長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