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笙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任由夜風透過半開的車窗肆意侵襲。
直到那股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直抵骨髓,她才匆忙伸手將衣服上的帽子拉起,緊緊扣在頭上。
半個小時后,疾馳的車子終于緩緩停下。
浪花拍打著岸邊的聲音不時傳來。
宋悅笙正想下車去看,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為什么不找我?”
這道聲音里藏著復雜的情緒,像是被遺棄的孤獨,又似壓抑許久的質問。
宋悅笙轉過頭,看見江遇年陰沉的面容。
“既然找我去壽宴撐場子,為什么不找我扮演陸至嶠?”
宋悅笙知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但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她神色認真地看著他:“江遇年,我現在才想到你在那天壽宴就認出了我,對我態度轉變恐怕也是因為這個。但是……恩情與愛情不一樣。”
“我們只在小時候見過一面。二十年過去,為什么在知道我是誰后,非常輕易喜歡上呢。”
救命之恩是很重要。
但僅憑短暫的相處就記住一二十年,甚至認定對方是自己要娶/嫁的人,會不會太兒戲了?
江遇年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他最開始知道宋悅笙是兒時救他的人類時,并不打算遵循被廢棄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族規。
然而隨著接觸,他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宋宋不知道。
她身上有一種令人著迷的氣質。
容貌漂亮,脾氣不好。
動起手來不留情,卻有著恐懼醫院的過去。
對人好時是真好,不好是真不近人情。那晚她揍的傷,是他回海底找族中醫生才能這么快痊愈。
偶爾會利用容貌捉弄人。
聰明總是不合時宜。
自以為對她了解很多,卻又出現另一個謎團。
他喜歡這種矛盾感。
但這些不能說。
沉思片刻后,江遇年喃喃地說:“喜歡一個人哪有什么原因。”
“宋宋,你不能離開陸敘言嗎?”他輕輕喚著,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如果…如果你真放不下陸至嶠,我也可以扮演。”
宋悅笙輕嘆一聲,緩緩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拂過江遇年的臉頰:“江遇年,你不必成為任何人。”江遇年固執地盯著她看:“為什么陸敘言可以?”
“他不一樣。”宋悅笙誠實地回答。
“宋宋,我寧愿你剛才都是騙我的謊言。”
江遇年的聲音逐漸哽咽,眼眶微紅,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
宋悅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我不想騙你。”
江遇年的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所以你就選擇傷我,保護他。”
“他若傷你,我肯定會保護你。”
江遇年聞言,一雙桃花眼露出錯愕的神情。
片刻后。
兩個字從他嘴巴里緩緩說出。
“渣女。”
宋悅笙笑了:“謝謝夸獎。”江遇年伸手捏著她的臉頰,生氣道:“你的聰明呢?我不是在夸你。”
“對我來說,這就是夸獎。”
“聽你的意思,打算組個球隊是吧?”
宋悅笙擺了擺手:“眼睛只有一雙。”
言下之意,作為重要器官,缺少哪個都不行。
江遇年就是聽出來才更生氣,捏著宋悅笙的臉有些用力。
這就意味著與旁人分享她的所有。
忽然。
他眨了眨眼:“宋宋,不如我們現在去跳海殉情吧。”
在外人看來的雙死,是他把她帶回鮫人族的契機。
“四年后吧……到時候,你幫我把骨灰灑進大海。”
國外機構檢查的最后期限是二十八歲。
但宋悅笙想積極治療,多活幾年。
畢竟不是每個世界都能聽到鮫人的美妙聲音。
江遇年的身子微僵,然后嚴肅地捏了兩下她的臉:“宋宋,這個玩笑不好笑。走了,下車。”
“我不想現在死。你敢把我推下海,我就捅你。”宋悅笙說著從左腳的靴子里拿出來一把短匕首。
江遇年皺眉。
特調局教的什么玩意兒。
簡直不把人當人。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禮物。再不下車,看不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