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現時,劍尖還滴著三皇子心腹的血。
同一輪冷月下,滌塵苑的灰燼堆泛著零星紅光。
宋悅笙貓著腰在雜物間穿梭,吳公公抱著陶罐亦步亦趨,執棋正往布袋里裝鹽塊。
枕書腿腳不便,留在殘梧殿看火。
“咔嗒”。
一塊焦木突然斷裂。宋悅笙后頸寒毛倒豎,猛地回頭。
焚燒臺后的陰影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姑娘?”執棋立刻用身體擋住鹽罐。在殘梧殿,這比銀子還金貴。
“沒事。可能是我多心了。”
宋悅笙指尖摩挲著袖中銀簪,“我們該走了,禁軍這個時辰走到問月臺了,一盞茶后就會經過此處。”
“是。奴婢現在就去找小吳子。”
待腳步聲遠去,宋悅笙突然抄起半塊碎磚,手腕一翻擲向暗處。
“咚”的悶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宮中野貓少見,也很少夜游,還是回貓主子跟前為好。”
三人回到殘梧殿時,枕書已經做好了飯。
“你們先去端菜。”宋悅笙突然轉向院墻,“閣下跟了一路,不累嗎?”
屋檐上黑影一晃,來人輕巧落地,玄色錦袍在風中揚起優雅的弧度。他落在三尺開外,靴尖恰好避開一株新發的菜苗。
“嘖嘖,冷宮竟能拾掇成這樣…...”男人歪頭打量著菜地,“欸,小丫頭,難道你不怕皇……皇帝治你個盜竊宮物之罪?”
宋悅笙驟然出手。
衣袂翻飛間,那人旋身避開,腰間玉佩與銀簪相擊,發出清脆聲響。
月光照亮那人玄色錦袍上的暗紋,也照亮了與聞彧一般無二的臉。
但現在卻透著幾分玩世不恭。
“聞彧?”
男人看著宋悅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知是因這稱呼還是別的。
他整了整衣襟,正經了些許,但不多。
“姑娘竟然認得我?難不成是……芳心暗許?”
宋悅笙瞇著眼睛。
失憶?
誰會把皇帝弄失憶?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端菜出來的三人嚇得跪倒在地,手中餐盤卻穩穩放在青石板上。
天塌也不能糟蹋糧食。
男人瞥見他們戰戰兢兢的模樣,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宋悅笙:“……所以你也把我認成皇兄?”
聲音中有那么一絲不高興。
話落,他又板著臉:“不對,你怎么會在這里?”
宋悅笙瞇起眼睛:“第一,滿朝文武無人知曉聞彧有一位胞弟。”銀簪在指尖轉出冷光。
“第二,若你真是他弟弟,怎會不知一個月前你皇兄親自廢的后?”
見他張了張嘴,宋悅笙又補了句:“何況四日后何映雪便要入宮,陛下此時扮作失憶,是想試探本宮,還是想裝失憶哄本宮出去制衡何家?”
夜風掠過菜畦,男人突然捂住肚子。
“我餓了。”
不等回應,他自顧自端起青石板上的餐盤,大搖大擺走向院中石桌。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背影與聞彧如出一轍,行走間卻帶著帝王絕不會有的散漫。
“放心,”他回頭咧嘴一笑,“我跟話說到一半就殺人的皇兄不一樣。”
“枕書,添副碗筷。”宋悅笙盯著他毫不設防的背影,“這位…...多半不是聞彧。”
執棋等人面面相覷,卻見那人與聞彧一模一樣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絕不屬于帝王的、像是得逞了某件事的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