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彧迅速合上奏折,檀木案幾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還未等他開口,懷中突然一沉。
宋悅笙整個人直直倒進他懷里,發間淡淡的藥草香混著尚未散盡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他下意識收緊手臂,掌心觸及她單薄的脊背。
今日倉促,她的病想來還是沒痊愈。
“意外?”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當然不是。”
宋悅笙在他懷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動作輕晃,在燭光下劃出細碎的金線。
“看到有人說我是妖妃,心里難受。”
她的聲音悶悶的,指尖揪住他腰間的玉帶。
“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妻,去冷宮走一遭就成了妖妃。聞彧,你說可不可笑?”
她仰起臉,眼底映著跳動的燭火,像是盛著碎金。
纖細的手臂環上他的脖頸,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緊繃的下頜:“我現在好難受,要一道藏書樓的手諭才能好。”
聞彧喉結微動,垂眸看著懷中人狡黠的神色,忽然低笑出聲。“這美人計使得實在拙劣。”掌心撫過她散落的鬢發,“明日著人給你送手諭。”
宋悅笙聞言立即掙開他的懷抱,方才的嬌弱模樣一掃而空。
“臣妾謝陛下恩典。”
聞彧眸色驟暗,起身逼近。
玄色龍紋常服的下擺掃過她的繡鞋,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什么時候能給我想要的?”
宋悅笙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忽然輕笑:“陛下坐擁天下,確定臣妾給得起?”
“這里……”聞彧指著她的心口,“只能有我一人。我只想要你的心。”
“如你所言,你是我娶進門的娘子,笙笙,我們之間不是帝后的關系。”殿外傳來更漏聲。
宋悅笙沒有躲閃,任由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但情愛一事不是說有便有,總要給些時日。”
“而且于理,后宮妃子沒資格怨恨陛下。”她抬眸,眼底映著跳動的燭火,“但于情……”
“我并沒有原諒你為了接何映雪入宮,給我安了個通敵的罪名。”
宋悅笙退后半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現在的補償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聞彧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下頜線條繃得極緊。
殿內一時靜得可怕,連燭火燃燒的細微聲響都可以清晰聽見。
見她要走,他急忙抓住她的手腕:“笙笙,你不能這么輕易給我定罪。”
他的聲音發緊。
“當年是你為了吃冰晶糕跟著何府的車馬進宮,雪地上只留下‘阿雪’兩個字。確定你不會再來皇宮后,我派人找了很久,所有證據都指向何映雪。”
一陣夜風穿堂而過,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聞彧的輪廓在明滅的光影中顯得有些落寞和孤寂。
“直到昨天,寒鳴在江南找到當年伺候何夫人的老嬤嬤,就是送你那件斗篷的人…...”
“我當時不知道你和翊王都在。”
宋悅笙抽回手,腕上的紅痕像一道未愈的傷,“要是知道醒來見到的是你,我肯定會說自己的名字。”她看著聞彧陰晴不定的臉色,忽然嘆了口氣,伸手抱了抱他。
“人總要往前看,總沉溺過去,日子還過不過了?”
宋悅笙松開他,認真道:“如果真要補償,那便送我一些菜種子或者菜苗吧。”
走到門口,她像是想到什么,又折返回來。
“何映雪是我的故友,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別把她送冷宮。若你不喜歡她,又不想讓她待在宮里,擇日送她出宮便好。”
但以目前的任務進度來看,這個“擇日”,恐怕要等很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