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之海上,命運如潮汐般沉默涌動;
歡歌與烈酒之后,是不可抗拒的別離。
鯨落航道,今夜再無陰云遮蔽。
蒼穹之上,星辰如雨,墜落于墨藍海面,星火點點,匯成一條橫跨黑夜的光路,宛若銀河鋪灑在潮汐之間。
大小海盜船只泊于附近沙島礁岸,宛若群狼暫時歇息,甲板上燈火通明,交錯纜繩如織,船與船之間縱橫交錯,宛如漂泊海上建起的空中市集。
海盜們在不夜的港灣中狂歡起舞,如劫后余生的幽靈,在朗姆與勝利的烈焰中盡情高歌。
鯨墓陰影散去,壓抑許久的沉眠詛咒終被斬斷,那些在黑暗海域中漂泊、掙扎、吶喊的亡命者們,終于迎來真正屬于他們的自由。
狂放的歡呼穿破夜空,咸濕的海風中混合著酒香與汗味。
海盜們高舉朗姆酒杯,縱聲歌唱那粗糲而高亢的戰歌,歌聲夾雜著粗魯的笑語與不著調的咒罵,如同惡犬撒歡,又像從地獄歸來的鬼魅。
幾個醉得東倒西歪的水手甚至抓著纜繩,在兩艘船之間蕩來蕩去,如旗幟在風中飄蕩,肆意又放浪。
王冠號的宴會廳內熱鬧非凡。伊恩與巴洛克同萊斯特、艾薇娜碰杯劃拳,粗聲大笑;
艾莉森笑語嫣然,舉著紅酒杯與艾爾弗雷德低聲交談,或許在追憶過往的血海時光,或許在輕輕提及即將分別的航向。
而在這喧囂背后,司命卻獨自坐于王冠號船舷,背倚欄桿,望著遠方星火點綴的海面。
海風拂動他凌亂的發,吹開衣袍,他指尖輕拈幾張卡牌,眼底光影浮動,神情沉靜而悠遠。
那是分贓儀式中的戰利品。
卡爾維諾執意為他挑出的幾張低階生命系卡牌,用以補全他的短板。
可真正讓司命指尖微顫、目光凝滯的,卻是一張沉默無言的命運系卡——
宿命賭徒的挽歌。
卡牌淡藍的卡面猶如凝固夜空,星芒隱隱浮現,仿佛藏著無盡碎裂的因果與未曾言明的宿命殘章。
司命垂眸凝視它,指節微緊,心跳不自覺地慢慢加速。
他忽然聽見——那熟悉又遙遠的低語,在心底輕響。
“真是熟悉的場面啊。”
聲音如夜色滲入潮水,輕柔,卻無處不在,“命運的重逢,如同前一輪賭局尚未散場。”
是千面者。
那盤踞于他記憶深處的夢魘,那在命運長河中不知多少次與他對賭、與他共舞的身影。
“猶記得……你舉著這張卡站在我面前的模樣。那一次,讓吾歡欣,也令吾惋惜——”
“閉嘴。”司命冷冷低語,猛地搖頭,想將那熟悉的低語從腦海中甩出。
他厭惡這種聲音帶來的無力感,就像一場注定失敗卻無法逃離的賭局,永遠有人在看著他擲骰子——而他連骰子是否真實都無法確認。
煩躁之中,他干脆具現出那張“宿命賭徒的挽歌”。
一副四花色撲克牌于掌心緩緩浮現,他下意識地洗牌、切牌,每一個動作都流暢得如本能。
指尖滑過紙面,紙牌冰冷,卻熟悉得令他心寒。
仿佛,他已經在無數個命運節點上,用這一副牌決定過無數人的生死——包括自己。
就在他沉溺于思緒邊緣時,卡爾維諾的身影悄然落座。
他手持兩只銀杯,微笑著遞來其中一杯,杯中酒液晃動,反映出星光。
“在想什么呢?”他語氣溫和,似朋友,又似在提醒他自己依然屬于這片甲板。
司命接過酒杯,與他輕輕一碰,仰頭飲盡。
朗姆酒的灼燒感劃過喉嚨,壓下心頭的雜音。
他低笑,眼神恢復幾分清明:“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我可能,和你們一樣,也失去了某些記憶。”
“那就一起去找回來。”卡爾維諾笑了笑,聲音平穩堅定,
仿佛說的并不是找回記憶,而是收回他們被掠奪的人生。
他從懷中取出兩張卡牌,一張是海圖紋理交錯的沉眠的海圖,另一張則泛著詭異夢影的幻夢低語。
“現在,我們只差最后一張。”
他頓了頓,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