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命運編織的舞臺上,真正的自由,往往來自一聲:不。」
血霧蒸騰,海淵劇場仍在咆哮。舞臺如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被燈光封印,又被鮮血點燃。
卡爾維諾半跪在舞臺邊緣,肩頭歪斜,右臂已然脫臼。
血從肩胛處緩緩滑落,蜿蜒著滴在潮濕的石板地上,濺起細微的水花,
如潮退后裸露出的紅色礁石,觸目驚心。
他的呼吸短促,胸膛隨著每一次吸氣起伏得像將沉入深海。
巴洛克半身染血,渾身遍布刀痕,巨斧垂落地面,指節因緊握而泛白,胸口起伏劇烈,
每一口氣仿佛都帶著火焰與咸味,從肺腑里涌出。
舞臺上,幽靈演員化作的“舊日船員”正繞著舞臺緩緩游走,嗓音哀戚,像沉入水底的哭號:
“背叛者——!”
“偽君子!”
“船長,你又一次……丟下了我們。”
這不再是劇場,這是一場對卡爾維諾靈魂的拷問與絞刑。
幽靈觀眾席潮涌般站起,拍掌、歡呼、尖嘯,仿佛整個海淵都在為這出悲劇高潮歡騰。
他們的掌聲猶如浪濤般一波高過一波,濺起的不是水,而是痛苦的記憶與撕裂的過往。
薩貝里烏斯終于從劇場深處現身。
他腳步緩慢,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劇本頁上,衣袍拖地如墨水洇染舞臺。
他穿著由劇目與角色之死編織而成的長禮服,寬大的領襟宛如潮水回旋。
他的雙眸閃爍著綠藍交織的光澤,像劇毒水母深海中冷漠的眼睛。
他手持權杖,頂端不是寶石,而是一頁沾滿鮮血的劇頁,正緩緩滴落著殘余的墨水。
他立于劇場最上方的拱廊看臺,仿若神祇注視舞臺中央的哀嚎與毀滅。他張開雙臂,笑容陶醉:
“精彩,太精彩了!”
“悲劇,才是最完美的藝術。你的痛苦,你的怒火,你的掙扎,在這里——才是真實的。”
他聲音如海嘯般席卷劇場每一個角落,仿佛要將所有演員與觀眾吞入其中。
“卡爾維諾,落幕吧!將你的劍——刺入他的心臟!”
“這一幕,是整個劇場最期待的高潮!”
卡爾維諾低垂著頭,唇角抖動,氣息如殘燭搖曳。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巴洛克倚斧而立,滿臉是血,他的斧刃抵地,雙眼卻像灼燒的火石,
死死盯著卡爾維諾,像是一頭受傷卻不肯倒下的怒熊。
觀眾席中掌聲雷動,仿佛潮水般擁擠著灌入卡爾維諾的耳膜。
高空中,劇本自動翻頁,巨大的卷軸在空中緩緩展開:
——【第十幕·忠誠的終焉】。
卡爾維諾閉上雙眼,緩緩地,從胸前輕輕一抹,摸出一張卡。
——《迷途書生》。
那是他在進入沉眠海城前,司命悄悄塞給他的。
“他會是你需要的。”
這句話再次響起在耳邊,如一根最后的錨繩,將他從深海的沉睡中拉回現實。
卡爾維諾低聲喃喃:
“是時候謝幕了。”
薩貝里烏斯眼中精光一閃,嘴角上揚,像一位終見觀眾落淚的導演。
“你終于……終于選擇了服從!是的,服從劇本,才是真正的清醒!”
卡爾維諾緩緩抬頭,眼神卻不再疲憊。
他的眼中浮現出一抹冷笑,一抹屬于海盜船長的殘酷鋒芒:
“不。”
“我是說——你,才要謝幕了。”
他低聲念出咒語:
“迷途書生。”
那一刻,原本倒地的巴洛克——驟然化為劇墨般的黑影。
影子翻涌,如浪潮剝落偽裝之軀。
赫然現身的,是那熟悉的無臉身影——“書生”,披著劇墨幻影,從幻象中剝離。
他沒有眼睛,卻手持劇本,書頁在他手中燃燒,劇墨化作數百枚紙頁利刃,在空氣中旋轉成刺,直指薩貝里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