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遲疑。”
一劍刺來,劃破他臂上的風披。
“你太軟弱。”
再一劍逼退,將他壓至桅桿之下。
“你背負不了這艘船,更背負不了那些為了你而死的人。”
每一個指控,都如雷聲在心口炸裂。
卡爾維諾喘息,身形搖晃,腳下是雨水和自己的血混合的赤色紋路。
他想反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風暴劇烈翻卷,似在催促他做出抉擇。
——父親像是一尊夢魘鑄成的雕像,永遠站在他面前,告訴他:你不配。
但就在被逼至甲板盡頭、浪濤如懸崖傾倒的那一刻,他忽然笑了。
他緩緩伸出手——不是去格擋,不是去揮劍,而是——去抓住父親那刺來的劍鋒。
鮮血瞬間順著劍刃滑落,他的手指在利刃上蜷緊,痛感逼真而熾熱,卻令他靈魂清醒如刀。
“你不是我父親。”
他抬頭,望進那雙幻象之眼,聲音低沉,卻堅定如釘。
“你不會對我說這種話。你不會用遺憾替代勇氣,不會用責難代替引領。”
“你不會阻止我駛入風暴——你會說:去吧。別怕。”
“因為你是——艾德里安,夢之海的風暴之王。”
他反手揮劍,一斬斜出,破碎了幻象。
如鏡面炸裂,雨水停止,夢境扭曲。
他以一道堅定無比的刺擊,劈開了虛假血脈鑄成的囚籠。
幻象消散前,父親站在風中,卻已換了一種眼神。
那是他記憶里,真正的父親。
那個會笑著把他從船舷上拎起來的男人,那個在莉莉婭小時候抱著她吹口琴的船長。
“海盜,生于風暴,死于浪潮。”
那道幻影終于開口。
“幽靈船長,為船員開辟航道,無怨無悔。”
“記住了,兒子——無所畏懼,才可以面對無常幻海。懦弱,只配留在岸上。”
“而你——已經站上了浪尖。”
卡爾維諾怔住。
幻影輕輕一笑,那笑容是他記憶深處,最后一面揮手的弧線。
“別再懷疑自己。你的船員還在等你,他們不怕死——怕的是你不肯活。”
下一秒,夢海幻景如潮水褪去,甲板崩塌、風帆凋零、海浪如碎紙撕裂。
他回到了那座天平之上,懷表在他掌心微微震顫。
天平緩緩傾斜。
他的身影,卻比風更穩。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一點點干涸的血跡,沉聲喃喃:
“我不是還活著——我是準備好了,背負他們的一切。”
他反手一劍,劃破幻境。
鏡面般的幻景崩裂,如碎璃飛濺,夢中甲板如潮水退去,他重新回到了天平之上。
莉莉婭正跪倒在他身邊,臉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懷表上的指針已逼近最末一格。
她卻依然握著懷表不放,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仿佛整個靈魂都在拼命抓住僅存的“清醒”。
第四只熒光魚,緩緩游出劇場穹頂,在所有人眼前劃過一道冷冽的藍影。
只剩一次機會。
天平仍未改變。
甚至——更加向艾莉森等人一側傾斜。